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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不愿留下用饭,回头我叫他们搞些新鲜的蔬菜给你送过去。”
芳菲听了这话,想起顾家老太太见天儿的念叨着大少奶奶的新鲜蔬菜,念叨的顾夫人和几个姨奶奶无可奈何,已经叫家里的奴才也修了花房,找了桑农来在后花园子里自己种上了。便忍不住笑了,说道:“谢少奶奶。那些菜蔬可是极其珍贵的,县台大人府里巴巴的等还等不到呢,芳菲无非是个下人,哪里得起禁得起这些。少奶奶还是留着给顾老太太送去吧。那日,夫人说宁可一两银子买少奶奶的一根黄瓜呢。”
柳雪涛也忍不住笑了,说道:“果然这样,我可不发大财了!”
芳菲搀扶着柳雪涛从青梅亭里缓缓地出来,碧莲紧随其后,丫头仆妇们跟了一群,众人缓缓地出了花园子。芳菲方同柳雪涛告辞回家去了。
碧莲便搀扶着大肚翩翩的柳雪涛,轻声叹道:“再想不到芳菲如今竟是全变了个人。之前瞧着她那副样子,倒像是要跟少奶奶争到底似的。”
柳雪涛心中暗叹,她没了女人最重要的本钱,怎么可能跟自己争下去?嘴上却淡淡的笑道:“这世上哪有永远的仇人?之前她无非是钻了牛角尖而已。俗话说,人大心开,树大自直。如今她也不是小孩子了,一些事情也该看明白了。与其和别的女人一起争一个男人过那种鸡飞狗跳的日子,倒不如安安心心的嫁给一个人,两口子相亲相爱白头到老的好。”
碧莲点点头,心想这事儿自己早就明白了,只是芳菲这死丫头心眼儿直,非要受些挫折才明白。
午饭时候,柳雪涛刚要吩咐小丫头去前面书房请大少爷回房用饭,便见卢峻熙风风火火的进来,见了柳雪涛便叹道:“原来竟是他!原来竟是他!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是人面兽心啊!”
柳雪涛便奇怪的问道:“什么事儿?是谁?有话你倒是慢慢的说,怎么竟急成这样?”
卢峻熙便坐在柳雪涛的身边,抓着她的手问道:“娘子,可知道那次上元夜用阴谋毒计害你的人是谁?”
柳雪涛一愣,心想怪不得江上风要北去了,原来这事儿已经查清楚了。于是忙问道:“查出来了?怎么刚刚江上风没跟我说起这事儿呢?”
“哎!应该是怕你生气,才没跟你说起来吧。”卢峻熙叹了口气,伸手把柳雪涛搂在怀里,叹道:“为什么我们两个人都有这样猪狗不如的庶兄?”
“庶兄?难道是大哥?!”柳雪涛初时十分惊讶,片刻之后又缓缓地叹了口气,再细细地想一下,便觉得没什么可惊讶的了。于是叹道:“其实,这件事情父亲也应该早有预威。”
卢峻熙点头,也跟着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岳父大人已经发了话,要给柳皓波另外置办宅院娶亲,说是让他自立门户,单独一个人出去过去。家里的琐事还有外边的商号一律不许他插手。此时,岳父大人心里必定十分的难过。”
“父亲真是要伤心透了!他对大哥如此看重,不惜拼了老脸求了苏州李氏的嫡女为妻,还指望着他将来能振兴家业……想不到,却是这个结果。”柳雪涛重重的叹了口气,把脸靠在了卢峻熙的怀里。柳雪涛本尊的回忆一点点涌上心头,而她却慢慢地沉浸在其中,像是看一场戏,又像是亲身经历了一个完整的过往。
有一种彻骨的悲伤从心底慢慢地涌上心头,眼睛里便悄然的流下泪来。
卢峻熙忙拿了帕子给她拭泪,又轻声地劝道:“你也不用担心,等岳父大人过了这场气,依然会把他叫回来的。这偌大的家业若不给他,还能给谁呢!我想,岳父不过是借此事好好地敲打他一下罢了。你也不必伤心,大不了以后咱们少跟他来往也就是了。反正你跟你这个哥哥本来就不亲。你不说——等你生下孩子,过完百日,咱们就去上京筹备车行的事情么?到那时,你就可以天天见到二哥了。”
柳雪涛便重重的点头,吸了吸鼻子,扭脸把脸上的泪都擦在卢峻熙的身上说道:“嗯,相公说的有道理。咱们还是吃饭吧。吃了饭,回去看看父亲。”
卢峻熙低头看了看自己月白素锦长衫上深深浅浅的泪渍,又看看已经一脸平静的柳雪涛,无奈地摇摇头说道:“好,吃了饭,我陪你去。”
柳裴元不是那种鲁莽冲动之人。相反,他外表狂妄怪诞,实则心思缜密,不然的话,一个书生也不会把这绸缎棉绫织锦等布匹生意做成江南之首。
他处置柳皓波的决定是从半夜三更得知柳皓波出门的那一刻起,一直到柳皓波早晨过来给他请安说了那些话之后的这段时间内,反复思索才定下的事情。
所以,当柳皓波被解除家族事务中所有职务,另立门户成家娶亲的事情被柳家的族人知道后纷纷前来劝说的时候,柳裴元只有一句话:“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岂有朝令夕改的道理。若他悔过自新,将来自然还有机会。若他不知悔改一意孤行,我这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那些平日里受了柳皓波的好处,一心巴结下任家主的族中诸人,在柳裴元那里碰了钉子出来之后,便开始纷纷的议论起来,有的说柳裴元太不近人情,本来就没有嫡子,如今连长子都轰出去了。这下倒好,难道这偌大的家业果然要落到一个丫头生的庶子手里?
安氏是丫头收房的妾,虽然贤淑,但永远脱不了一个‘奴’字。安氏虽然也是妾,但却是小户人家的女儿,不是家生的奴才。再不济也是一顶小轿抬进来的,总比收房的丫头要好些。再说,方孝耘这些年跟着柳裴元,总要抵得上安家那些外放的奴才可靠吧?
柳家的族人自然是从自身的利益上着想,他们只要年底能多多的分红,其他事情并不愿多管。可是这些年柳皓波对这些人着实不错,不仅逢年过节都单独有东西送来,平日里见了面说话也客气。不像那个武夫柳明澈,见了人理都不理。前些日子做了官,更是眼睛长到了头顶上,哪里看得见族中众人?
所以,族中大多数人还都是希望柳皓波掌家的。
柳雪涛和卢峻熙来的时候,柳裴元刚把最后一拨替柳皓波求情的人打发出去,吩咐了方孝耘自此刻起,任何人来了都闭门不见,只说老爷偶感不适,已经歇下了。
方孝耘见户峻熙扶着大肚子的柳雪涛从马车上慢慢的下来,心里便暗暗地叹道,遭了!姑奶奶这会儿回来,岂不是火上浇油么?大少爷若想翻身,可真是难上加难了。
于是他私心里也不想柳裴元这会儿见柳雪涛,更何况老爷刚刚还发了话,不见任何人。
“姑爷,大小姐。奴才给您请安了。”方孝耘在二门门口慢慢地跪下去,给柳雪涛夫妇请安。
“父亲呢?”柳雪涛看了一眼方孝耘,心想这位大管家真是不容易,此时还能这般平静处世,没急着去替柳皓波张罗求情的事情也没急着去拉拢人心替柳皓波打算,可见父亲倒是没看错了他。单凭定力这一点,他就比别的奴才强。
“回大小姐,老爷今儿乏了一日,刚刚躺下。你看——要不,请大小姐先进屋稍坐片刻,奴才去瞧瞧老爷睡了没有?”方孝耘知道,这个时候若想柳雪涛不进去看柳裴元,说话必须掌握好分寸。
他没有依照柳裴元的话说:老爷偶感不适,已经歇下了。而是说:老爷今儿乏了一日,刚刚躺下。
几个字的区别,意思就很明显。
若说‘不适’,柳雪涛担心父亲的身体,势必要进去看看。
而说‘乏了’,便是明摆着告诉柳雪涛,老爷听那些人说话听得已经烦透了,这会子想安静一下,不想再听任何的劝说。
柳雪涛一听这话,便不再坚持进去看柳裴元。只叹了口气,说道:“我带了些新鲜的蔬菜来,你叫厨房的人做点清淡可口的小菜,待会儿给父亲晚饭时吃粥用。我且去安姨娘那里坐坐,等父亲醒了再过来。”说着,柳雪涛便转头看着卢峻熙。
卢峻熙笑笑说道:“你去吧,我就在这屋里坐着,吃茶,看书,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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