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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疏桐只能摇头苦笑，根本没法解释。黑皮也以为樊疏桐是把jg力耗在了女人身上才显得这么憔悴不堪的，也劝他：&ldo;我说士林，你要是女人太多，也惦记着兄弟点嘛，你一个人霸着吃不吃得消啊。兄弟我可是当了半年的和尚了……&rdo;当时是在樊疏桐的办公室，黑皮早上自己打车到的公司，樊疏桐一直到快十点才没jg打采地现身，进门就黑着脸，秘书小姐见了他畏畏缩缩，说话都不敢大声。黑皮见他脸色这么不好，昨晚又刚好撞见女人从他房间出来，以为他是消耗过度，故意说几句玩笑话以缓和气氛，不想樊疏桐脸色没有丝毫改观，默默地用火柴点根烟，站到办公室的玻璃幕墙前发起呆来。他一句话都不想说。城市的繁华就在脚下，万丈红尘，芸芸众生，他何以活得这么累。他还这么年轻，正是意气风发运筹帷幄的时候，却已提前步入暮年。漫长的余生，看不到头望不到尾，让他无端的恐惧和畏缩，那么长久的岁月，背负着那样的枷锁，他该如何解救自己啊？&ldo;士林，你好像有心事，有什么事不能跟兄弟说的吗？&rdo;黑皮终于意识到樊疏桐紧锁的眉头间一定深埋着秘密，否则不会这么郁郁寡欢，jg神颓靡。樊疏桐声音轻得仿如叹息：&ldo;你还是回去吧。&rdo;&ldo;士林，我是来找活gān的，才来几天你就让我回去……&rdo;&ldo;你能gān什么？&rdo;樊疏桐背转身，目光飘忽，扫了他一眼就转过去，&ldo;你刚刚也在公司看了，你告诉我，你能gān什么？&rdo;&ldo;我……&rdo;&ldo;我做的是外贸生意，英语你会吗？电脑你会吗？不是我赶你走，而是很多事qg我不想你牵连进来，我是为你好。&rdo;&ldo;士林，我是没你那么有出息，不过我可以学啊，你知道读书那会儿我成绩还可以的，英语、电脑这些时髦玩意也难不倒我……&rdo;黑皮不甘心就这么回去，眼巴巴地看着樊疏桐说，&ldo;我不嫌活累，坐不了办公室，我去码头总行吧，我不是不能吃苦的……&rdo;&ldo;黑皮！&rdo;樊疏桐打断他，转身踱到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ldo;我不想跟你解释太多，很多事qg也没法跟你说，我不是不相信你能吃苦，只要是个人，就没有吃不了的苦。可在深圳这地方不光是吃苦就有饭吃的，我刚来那会儿，找不到工作被房东赶出来，晚上只能睡公园，有时候也睡天桥下面，我跟任何一个流làng汉没有区别。你看我现在很风光，你真以为我拣到了金子一夜就发了？我背后承受了什么是你无法想象的，我也不想跟你说，还是回g市好好地过你原来的日子吧，深圳不是外面那些人想象的是天堂，很多时候连地狱都不如……&rdo;&ldo;好了，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了！&rdo;黑皮手一抬，霍地站起身，&ldo;我不是傻子，我能听明白，你不就是嫌我在这里碍你的事吗？直说啊，我下午就坐火车走。士林，我当你是兄弟所以我不想你为难，但你有没有把我当兄弟就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了，多余的话就不说了好吗？别伤了和气，兄弟做不成面子总还要救的……&rdo;说着拿起沙发上的外套，&ldo;我这就走……&rdo;樊疏桐坐着没动，仍然只是叹息：&ldo;早晚你会明白的。&rdo;&ldo;我现在就明白了，谢了。&rdo;黑皮走到门口，双手跟他作了个揖，&ldo;这些日子如果打搅到你，很抱歉。我走了，后会无期。&rdo;&ldo;砰&rdo;的一声，门被重重带上。一句&ldo;后会无期&rdo;让樊疏桐不堪地闭上了眼睛。没有亲人，没有爱人，现在连朋友也没了，这一生注定了孤独。&ldo;就让我孤老到死吧。&rdo;他在心里跟自己说。他的心又开始隐隐地痛起来，他宁愿自己没有心！这样他就不会像个鬼魂似的，麻木消沉，没有意志没有思想，一个人四处游dàng。纵然他现在知道自己错了，也已于事无补，他每时每刻都在心里咒骂自己愚蠢至极，当她粉扑扑的天真小脸对他露出无邪的笑容时，他竟以为她放下了从前，谁能想到那么小小的一个人儿，早已经是魔鬼附体，引诱他靠近却又毁了他，把他变成了灰烬、废墟，不给他任何生还的余地。&ldo;朝夕，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rdo;他身心疲惫地靠着椅背，一只手捂着脸，嘴唇嗫嚅着问她。他当她在跟前。如果她真的在跟前，他真想问她，即便他犯下罪要受到惩罚，也不应该这样残忍地凌迟他。哦，他要疯了，他已经疯了，内心的隐痛这时候已经撕裂成可怖的绞痛，他怀疑自己还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天明……她说过她不想跟她看到天明，朝夕，就算我看不到天明，你也未必看得到啊，我坠入如此深的黑暗，你能侥幸逃得过命运的惩罚吗？朝夕，你逃不过的……（3）晚上，g市军部大院的樊家热闹非凡，蔻政委一家，还有很多老战友都来了，给朝夕接风洗尘。樊家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樊世荣笑声朗朗，格外的jg神焕发，自陆蓁去世后，亲友们已经记不起他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也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疼爱朝夕，到哪儿都拽她坐在身边，生怕她跑了似的。朝夕新换上了鹅huáng色的毛衣，配白色的裙子，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一个马尾，一直静静地坐在樊世荣身边，不多话，可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是真的长大了，样貌上没有陆蓁年轻时那么娇媚，却有她自己的味道。眉目如画，皮肤通透如玉，不会一眼就让人惊艳，但当她沉静如水的眸子幽幽地望向你的时候，却不由得让你惊心。她才十七岁，就可以让人惊心，到她真的成年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蔻振洲的夫人常惠茹拉着朝夕的手，仔细端详着朝夕，又是爱怜，又是惊叹，连连摆头：&ldo;这怎么得了，模样还没长开呢，就美得跟个仙似的，这要真长大了，还不让外面那些小子们打破头？&rdo;另一位阿姨说：&ldo;可不是，别说外面，就我们这大院都不得了，岂止是打破头，只怕要把老樊家的门槛都踏平。&rdo;常惠茹连忙转过脸跟樊世荣说：&ldo;我说老樊啊，我就先给我们家蔻海报备一个，我越看越喜欢，就想着朝夕给我们家做媳妇来着，就不知道我家小子有没有这本事……&rdo;樊世荣哈哈大笑，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了。蔻振洲也认同地点点头：&ldo;嗯，咱两家要是成了亲家，革命友谊可就一代传一代了，不错，不错。&rdo;樊世荣只笑不答。一家女百家求，他觉得倍儿有面子。只是旁边一位gān部家属cha了话，点破道：&ldo;哎哟，轮不到你们的，朝夕长得这么俊，老樊怕是舍不得嫁出去吧，他自己就有两个儿子……&rdo;&ldo;哟，可不是，闺女外嫁就是婆家的人，媳妇可是自家人哦。&rdo;&ldo;老樊肯定是要把朝夕当媳妇养了。&rdo;樊世荣还是只笑不答。常惠茹为了挽回面子，连忙转了个弯：&ldo;可是可以啰，就是怕老大和老二打破头，老樊家有得仗打喽。&rdo;众人只当是玩笑。朝夕却突然起身，跟樊世荣说：&ldo;我累了，上楼休息会儿。&rdo;樊世荣疼爱地拍拍她的肩膀：&ldo;好，上去吧，待会儿下来吃年糕。&rdo;屋子里的人还在说笑，朝夕一个人默然上楼，一背转身脸色就变得y郁。她就像被施了魔法机械地抬着脚步，全身的神经变得异常尖锐，一根根地直挺起来，她不能容忍听到那个人的名字。那名字就是瘟疫！蔻海和妹妹常英，细毛，还有连波都在楼上的小会客室打牌，连波见朝夕上来，连忙放下手中的牌迎上前：&ldo;怎么了，朝夕，脸色这么不好，是不是累了？&rdo;朝夕看都不朝他看，开门进了自己的房间。连波木头似的杵在那儿，嘴唇张了张，想说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他黯然低下头，转身跟蔻海他们说：&ldo;我也累了，你们自个儿玩，我进去躺会儿。&rdo;说着低头也进了的房间。常英歪着脑袋，一头雾水：&ldo;哟，这是上的哪出戏啊？&rdo;&ldo;你给我闭嘴！&rdo;蔻海白妹妹一眼，丢下牌也没了兴致。他若有所思地看着两张紧闭的房门，叹了口气，没头没脑地说了句：&ldo;这日子可还长着呢……&rdo;雾霭沉沉，分不清是清晨还是huáng昏，河面上蒸腾着雾气，此岸看不到彼岸。迎面是凛冽的狂风，呼啸着，嘶吼着，仿佛诉不尽的仇怨。荻花抑或是芦花在风中起伏翻飞，一层层的花làng掀过来，将朝夕整个地吞没。她拨开苇丛，踉跄着前行，跌倒又爬起，爬起又跌倒……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自己在寻找什么，耳畔只有轰隆的雷声和呼啸的风，依稀有人唤她：&ldo;朝夕，朝夕……&rdo;她立即哭叫起来，那是母亲的呼唤！她疯了似的扑向更深的芦苇丛：&ldo;妈妈，妈妈！&rdo;她回应着母亲的呼唤，自从母亲发疯，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母亲唤她的名字，母亲至死都不认得她。可是满眼皆是疯狂抽打她的苇丛，她什么都看不清，最后脚下一软，她陷进了冰冷的沼泽地。&ldo;妈妈‐‐&rdo;她凄厉地呼叫起来，没有人救她，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沦陷，一点点地坠入万劫不复……那种被吞噬的感觉太真实了，仿佛有股来自黑暗世界的力量将她死命地往下拽，如果可以生活在阳光下，谁愿意埋葬在黑暗？朝夕拼命挣扎，反而越陷越深，直至最后终于绝望，她知道，此生她将注定坠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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