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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哐”抢救室的大门被人推开了,病床上侧躺着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年轻男人,他身子紧紧蜷缩在抢救床上,嘴里不时发出着呻吟。
&esp;&esp;“我去吧。”孙立恩对曹严华摆了摆手,抄起听诊器就凑了过去,“什么情况?”
&esp;&esp;“严重腹泻,患者自行打电话叫的120。”陪同而来的院前急救看上去并不是很着急,他停下脚步跟孙立恩道,“除了血压略微有些低之外,患者主要问题就是严重的,无法克制的腹泻。”
&esp;&esp;“先生,能听见我说话么?”抢救床正好停在了护士台旁边,这个位置并不挡路,因此孙立恩并没有着急为患者找床位,而是先开始了初步问诊。如果患者的情况很严重,那他就得把患者安置的距离护士站这边近一点。他拍了拍床上这患者的肩膀,“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拉肚子的?”
&esp;&esp;“从……从今天上午……”看得出来,这位因为肚子疼拉肚子被送入医院的患者状态真的不太好,他说话的时候只能用嘴呼吸不说,而且每次都呼吸的很浅,“疼……”
&esp;&esp;孙立恩这边正在询问着患者情况,曹严华医生则开始帮忙满桌子找笔——在询问病史的时候,最好还是有支笔可以记一下重点比较好。这样下诊断的时候也不至于因为遗漏了某些症状,而导致患者惨遭误诊。
&esp;&esp;“哦哦,这儿呢。”曹严华医生绕了一圈,终于在护士站外的地面上发现了孙立恩失手跌下的那只笔。
&esp;&esp;“啊……疼……不行了不行了!”就在曹医生蹲下身子捡笔的瞬间,躺在抢救床上的这位可怜患者似乎突然病情加重,他努力抬起身子,似乎想要下床去洗手间,但挣扎了两下之后却忽然手一软,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床上。而这个挣扎的动作,也让覆盖在他身上的那张薄毯滑落了下来——然后露出了什么都没有穿的下半身。
&esp;&esp;下一秒,一股棕色的水流以喷射状突兀出现在了半空中。随后在地球引力的作用下,直接灌进了蹲下身子捡笔的曹严华医生的后脖领。
&esp;&esp;曹严华医生仿佛触电了一样猛地闪到了一旁,然后看着一股又一股的棕色水流喷涌而出又落在地面。他颤抖着看向了孙立恩,然后得到了一个极富同情但又确定的眼神。
&esp;&esp;偏差
&esp;&esp;急诊工作的特征可以用三个字来总结——脏、累、苦。
&esp;&esp;累这个很好解释,不分内外科,只要来了患者就得接。没有休息时间,只要有病人那就得闷头往上冲。而且工作起来,那可不是想停就能停的——这边紧张做着止血和胸外按压,另一头你突然发现已经到了今天的下班时间,然后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怎么可能啊?
&esp;&esp;苦则是建立在累的基础上形成的。急诊医生的工资普遍不高,而且不少医生的执医证上还标明了“急诊医学方向”。这也就意味着,哪怕真的干不下去辞职了,除非你重新考证或者干脆改行,否则就算是换了一家医院,还是只能走急诊方向。
&esp;&esp;国内的急诊医学分可以大致分为“急诊”和“危急重症”两个方向。而“急诊”的研究内容和“危急重症”实际上有非常大一块的重叠部分。多发创伤、再灌注损伤、中毒、心脏骤停后综合征等等都涉及到了重症医学的研究领域里。
&esp;&esp;但急诊的工作报酬一般来说都赶不上重症医学。同样背景的主治医生,在经济发达区域医院里的急诊科任职的话,基本工资加上杂七杂八的补助,一个月大概能有一万五六。和整个城市的平均水平比起来,这个收入绝不算低,但也肯定算不上高——医生们不吃不喝工作一年,也就能攒钱买个厕所而已。
&esp;&esp;可如果能在icu里工作那就不一样了。虽然根据地区不同,icu医生的收入也有变化。一般来说,icu里医生的工资会是急诊医生的两倍以上,有些地方甚至能相差十倍。
&esp;&esp;工作压力大,工作内容繁多,收入不如同行,甚至连改行都难。急诊医生,又累又苦。
&esp;&esp;至于脏嘛……看看曹医生,看看孙立恩就知道了。
&esp;&esp;在急诊工作,被人吐一身,身上被溅一身血,甚至被兜头浇粪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四院甚至有“庆祝规培和实习生选择
&esp;&esp;孙立恩给出的诊断是右臂毁损伤。这种诊断一般只会在即将截肢的患者身上出现。
&esp;&esp;郑新的右臂很明显被绞入了某种旋转的机械中,而且还不是绞肉机这种锐利的器械。从伤痕上大量的皮肤缺损和沾染的污渍来看,孙立恩感觉他的右臂更像是被绞入了某种重型压力机械里——比如带进料齿的辊压机之类的大型机械里。这条手臂几乎没有了任何修复价值。
&esp;&esp;暂且不说修复过程中患者势必会不停出血,最后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就算四院的血库是连着什么四次元空间,能够无限量提供血液制品,大量失血后又大量输血,dic和酸中毒以及电解质失衡等等难关还在后面等着呢。
&esp;&esp;就算上面的问题全都可以解决,修复这样一条手臂仍然是一件极其困难的工程。
&esp;&esp;如果真的要修复郑新的右臂,最大的困难并不是什么小桡骨头缺损和高达40的皮肤缺损。而是那四条神经的损毁伤。
&esp;&esp;血管的缺损可以通过移植其他部分的血管或者人造血管来补足。但神经损毁却是根本没有办法修复的——现代医学连一根堪用的韧带都造不出来,更何况能直接连接使用的神经?如果缺损的不算很长,其实可以稍微拽一拽两头的神经,然后试着在显微镜下把两头接起来“看看效果”。可能能用,可能不好用,也可能导致严重的疼痛等后遗症。但至少是有个“试一试”的途径。
&esp;&esp;但四根神经全部毁损伤……这连试一试的意义都没有。如果不管神经,只去修复断裂破损的肌肉,血管和皮肤的话,最后患者得到的只不过是一条能自己发热的假肢而已。这对他的生活品质不会有任何改善,同时还会消耗掉大量的金钱,并且为他换来一段长久痛苦且毫无意义的康复期。
&esp;&esp;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截肢比较安全。根据目测,孙立恩估计行截肢术至少能为郑新保留下右上臂肱骨四五厘米的残肢。剩下的这部分残肢配合上合适的义肢,应该能让郑新在一两个月的时间内恢复到具有生活自理能力的程度。
&esp;&esp;孙立恩的判断很直接,随后赶来的曹严华医生也赞同了孙立恩的判断。
&esp;&esp;“这个只能截肢了,而且得尽快做。”曹严华医生带着湿漉漉的头发和苍白的面庞,低头检查了一下郑新的伤口,然后遗憾的摇了摇头,“不可能保肢的,这种伤要保肢,得把他的命赔进去。”
&esp;&esp;和郑新一起随车抵达医院的,是他的妻子。在孙立恩拿着通知书去和家属做谈话的时候,他听到了这起事故的前因后果。
&esp;&esp;郑新是个家庭贫困但愿意拼搏的年轻人。十六岁开始出门打工,郑新在各地的工厂里先后从事了多种职业。在二十岁这一年,他攒下了十万元的资金后,决定去为自己的梦想战斗一把——他凭借这十万元的本金,以及父母和岳父岳母的资助,开了一家小型的金属加工厂。
&esp;&esp;他自己的工厂规模很小,而郑新则属于那种比较罕见的人才——他学历不高,但技术精湛。凭借着勤快而且嘴甜的优势,过去四年的打工生涯中,他迅速掌握了多门金属加工的高级技能。
&esp;&esp;大型金属加工厂对于订单有比较高的要求,除非数量达到某个量级,否则人家连接单子的兴趣都没有。但郑新很有眼光的把业务需求下放到了五件起做的标准。尽管算下来单件收费比较大型加工厂贵的多,但这种经营模式依旧为他的小工厂带来了非常可观的订单数量。
&esp;&esp;而这次的生产事故,也正是这种经营模式所带来的直接后果。
&esp;&esp;小工厂意味着不可能养的起太多技术骨干,而大量订单对于小工厂而言,不光意味着收入,同样也意味着交付压力——这些加工合同大部分都是签了赔偿条款的。如果不能及时交付,光凭赔偿条款,就能把这个刚刚走上正轨的小加工厂直接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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