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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节（第2页）

&esp;&esp;女人坐在床沿边，朝她招了招手，示意她坐过去。林夕神情木然，心里却突然掀起了尖哨般的惶恐，崩溃着，绝望着。

&esp;&esp;不能任性，必须听从——大脑给身体下了这样的指示，林夕依言站起身坐到了女人的身边，看着她拉过自己的手，絮絮叨叨地关心她的学习和生活。

&esp;&esp;这样的问候其实很空，林夕照搬林清妍的上一次回答都能完美地应付，报喜不报忧，她生活一切安好，学习忙碌，工作努力，生活充实而又快乐着。其余的，没有让父母知道的必要。就像林清妍无论如何都帮不上父母的忙一样，生活的一些重担也注定要她自己去扛，每个人都在煎熬着，艰难地前进着。

&esp;&esp;“小妍，你很有能力的，聪明而又睿智，只要你努力，妈妈相信你能做到任何事情，试着去找一份工作，家里……”

&esp;&esp;“好。”

&esp;&esp;林夕毫不犹豫地点头，心里的焦躁如海浪般涌起，却又被理智的大手强行摁下。

&esp;&esp;似乎没有料到她答应得这么果断，女人也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才轻轻拍了拍林夕的肩膀，笑着说道：“你一定能行的，妈妈相信你。好好努力，妈妈贷了一笔款项，危机很快就会过去的，家里再苦再累，无论如何都会供你和弟弟妹妹们读完书的，你别担心。”

&esp;&esp;……

&esp;&esp;门开了，又关上。

&esp;&esp;房间里再次恢复了安静。

&esp;&esp;林夕面无表情地看着地板，脑海中一片空白。

&esp;&esp;——撕心裂肺。

&esp;&esp;林夕终于明白林清妍抑郁症的病因了。

&esp;&esp;诚如女人所言，她的确是个聪明而又睿智的女孩，她将一切都看得通透，于是连自欺欺人地当个快乐的瞎子都做不到。因为无法心安理得地享受这一切，却又无能为力去改变，所以被自己的良心折磨着，被自己的愧疚逼迫着。她被染着父母血汗的金钱压得抬不起头来，被这烫手的钞票烧得血肉糜烂，可是她又不得不接过这笔钱，不得不假装自己是个一无所知的瞎子，却又把每一笔账记在心口，所以她一步一步地将自己逼成了负债累累的赌徒。

&esp;&esp;背负着沉重的期许，她不敢说自己做不到。

&esp;&esp;捆缚她的不是病症更不是情绪，而是她对家庭超乎想象的在意和偏执。

&esp;&esp;她记得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抑郁症从来都不是软弱，更不是矫情，因为——“抑郁是爱的附属品”。

&esp;&esp;如果她能狼心狗肺，将父母的付出和血汗视作理所当然，她不会患上这种病；如果她但凡有一丝一毫的自私或者冷漠，她不会被自己的愧疚折磨了这么久；如果她能干脆果断地刺瞎自己的眼睛，真真正正地当一个瞎子，她或许会比现在更快乐也更幸福。

&esp;&esp;可是她没有，所以万劫不复。

&esp;&esp;林夕躺在床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只觉得白色前所未有的刺人。

&esp;&esp;她的脑袋里似乎装了一口时钟，滴滴答答的秒表声在脑海中响起，她似乎能感觉到时间的流逝，又似乎什么都感受不到。

&esp;&esp;“叩叩”，是敲击声。

&esp;&esp;林夕迟缓了足足三秒，这才移动着僵直的眼珠子，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esp;&esp;落地窗外的阳台上站着身穿卡其色长风衣的少年，他围着红白黑三色格子纹路的围巾，露出一张俊逸冷峭的脸。他一只手摁在窗上，薄唇微微抿起，夜风凉冷的夜晚，他的额角居然沁出了冷汗。似乎来得匆忙，他一头干爽的碎发都有些凌乱，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所流露出来的是不加掩饰的担忧与凝重。

&esp;&esp;林夕恍惚间只觉得被针刺了一下，她突然间就无力去思考对方是如何爬上三楼的阳台，也无力去想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esp;&esp;她只是走到了窗台边上，看着他焦虑的眼眸，片刻的迟疑后，还是遵循着自己的直觉打开了窗。

&esp;&esp;萧瑟的夜风扑了一脸，风声潇潇，落入耳边的只剩下窗外枝叶扶苏被风吹拂而过时细碎的沙沙声。

&esp;&esp;少年大步走进了她的房间，然后张开手，一把将她拢进一个微带凉意的怀抱里。

&esp;&esp;林夕如滚水沸腾般的心，突然就安宁了下来。

&esp;&esp;“别怕，我在。”他身形修长瘦削，怀抱并不宽实，也并不温暖，但是他拥抱的力度让林夕的心脏突然就落回了原处。被噪音塞满的大脑也逐渐恢复了意识，仿佛齿轮再次运转重新咬合的吱呀声，只听他被夜风吹得微微发闷的声音在耳畔间响起，透着微凉的痛意，“以后不会了，不会让你一个人面对了。”

&esp;&esp;“哭出来，林夕。难过就哭出来，不要忍着，我心疼。”

&esp;&esp;他动作轻柔地摩挲着脸颊，喃喃地重复着，他说着让她哭出来，自己却流下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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