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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东珠站在外殿,这是今日她第三次站在这里,这些日子以来她与康熙也算相安无事,不管两个人以前有什么误会,自己心中对他是否有怨,但他总算是一个勤勉的皇帝。
&esp;&esp;读书极用功,待人也是温和的。
&esp;&esp;东珠想,以往的矛盾也许正因为两个人的处境不同,便注定了不能和睦。
&esp;&esp;此时,她很能理解康熙的心思。
&esp;&esp;于是,她说:“春禧姐姐,我能进去劝劝皇上吗?”
&esp;&esp;春禧还未答话,顾问行先表态了,他的头晃得如同拨浪鼓一般:“别,千万别,今儿皇上心里实在不痛快。姑娘还是别自讨苦吃了。”
&esp;&esp;其实,他想说的是“姑奶奶,今天这个时候,您可千万别再火上浇油了,不然我们这几个近身当差的脑袋肯定不保了”。
&esp;&esp;“我想,我能让皇上释怀。”她说。
&esp;&esp;春禧静静地对上东珠的眼睛,看她一脸笃定的神色,竟点头允了。
&esp;&esp;于是,东珠从膳桌上挑了一碗马蹄玉血燕缓缓走进了内殿。
&esp;&esp;直至走到近前,天子也没有看她一眼,而她只是不声不响地将碗盅轻轻放在龙案之上。
&esp;&esp;“拿走,朕不是说了吗……”康熙眼皮微抬,见是东珠,不由一愣。
&esp;&esp;“皇上可知道‘知耻而后勇’的意思?”东珠面色如常,唇角甚至还带着三分的笑意。
&esp;&esp;康熙面色更沉。
&esp;&esp;“汤玛法之事,皇上是惭大于悲。皇上把这一切归罪于辅臣柄国,皇权旁落,所以才不能保护想保护的人。而皇上也将这件事看成是辅臣们在向皇上示威。”东珠的声音很轻,但在康熙听来却像是响雷轰鸣。
&esp;&esp;“叭”的一声,那碗汤盅便飞了出去,瞬间成了碎片。
&esp;&esp;东珠的眼皮都没有抬,她转身走了几步,从高大的博古架上拿了一个唐代的山水瓷瓶放在康熙面前,接着又拿来汉白玉仙人插屏。
&esp;&esp;不多时,康熙面前的案上摆满了贵重的瓷器。
&esp;&esp;明朝成化年间的斗彩三秋套杯;
&esp;&esp;宋徽宗宫廷中雅致的插瓶摆设;
&esp;&esp;武则天供奉佛指舍利的至尊法器。
&esp;&esp;“你要做什么?”康熙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esp;&esp;“皇上不是想砸吗?”她说,“砸这些吧,这些都是精品,声音自然更响亮、动静更大,皇上砸得也会更舒坦。”
&esp;&esp;“你!”康熙用手指着东珠,“你的胆子怎么如此之大,你真的以为朕办不了你?”
&esp;&esp;“奴婢没有这样以为。奴婢只知道斯人已去,恨又奈何?秦穆公曾三败于晋,誓不服输,发愤图强,终杀败晋军威震诸侯;越王勾践被俘吴国,养马为奴,卧薪尝胆,终横扫吴国成就霸业。宋时岳飞不忘靖康之耻,转战疆场屡立汗功,名扬千古。没有人能坐等事成,怨天尤人自苦自悲,又有何用?”
&esp;&esp;东珠的一席话在殿内响起,如鼓声阵阵,敲打着康熙的心。
&esp;&esp;他没有说话。
&esp;&esp;“别去怨辅臣,也别去怨那些遗老,皇上应该想一想为什么开国之君、乱世枭雄总比太平天子更能获得臣民的尊重。”东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说得有些多了,但是她想说。
&esp;&esp;在她说完这一袭振聋发聩的话语之后,殿里静极了,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esp;&esp;天子不再以喷火的目光狠狠盯着她,而是转而去看眼前那些历朝历代的精品瓷器,透过它们,他仿佛看到了朝代变更,沧海沉浮,仿佛看到了朝堂之上,一位位或是英明或是昏庸的掌权者。是的,在风起云涌、权力角逐的朝堂上,自怨自艾又有何用?
&esp;&esp;过了半晌,少年天子终于开口了,只是令东珠十分意外。
&esp;&esp;天子冷冰冰地吐出两个字:“出去!”
&esp;&esp;那么,看来自己的话他没听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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