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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小店本钱短……”
&esp;&esp;“噢!”一听这话,荆轲便不必让他再说下去,打断了话,表示歉意,“这是我的不是。请核算账目,即当如数奉上。”
&esp;&esp;付了账,所余无几。原以为田光会为他作东道主,到现在来看,已是毫无指望。荆轲心想,早走为妙。但是,对武平怎么个说法呢?
&esp;&esp;情感是一种负担,情感越深,负担越重,到负荷不了时,唯有先从你肩上卸下来再说。在通宵苦思,无法解决之时,荆轲终于走了一条他不愿走的路——不告而别。
&esp;&esp;这是第三次了。第一次在榆次,第二次在邯郸,第三次在燕市,他实在不愿意这么做,但是,情势所迫,舍此别无善策。
&esp;&esp;有是有一条路子,用徐夫人托交的竹简作敲门砖去见太子丹。然而,他不愿意这么做,宁可高蹈,不可迁就。
&esp;&esp;当然,徐夫人的竹简,是要做一个交代的。他决定托武平送交田光转呈,同时也可借这机会向田光告别。
&esp;&esp;于是他也作了一通书简,连同徐夫人的原物,一起封好,把武平找了来,郑重嘱托,在第二天上午送交田光——那时,他已走出数十里地去了。
&esp;&esp;但是第二天他变了主意,觉得还是不要跟武平见面的好。于是先到槽头上牵出马来,然后到柜房中与店主人作别。
&esp;&esp;“多日来备承照拂,万分心感,特来道谢,辞行。”
&esp;&esp;“怎么?”店主人依依不舍之中,并有些惊惶之意,“忽然之间,说走就走。莫非是我有何不到之处,叫你见气了?”
&esp;&esp;“决无此说。”荆轲很恳切地答道,“实在早就该走了,只因燕市风土淳厚,才多流连了些日子。隔个一年半载,一定还要作旧地之游。”
&esp;&esp;“那么,此去何往呢?”
&esp;&esp;“想往东面去看个朋友。”
&esp;&esp;店主人踌躇了一会,提出要求:“无论如何,再留一日。容我为你饯行一醉。”
&esp;&esp;“心领了。记下这一醉,异日来叨扰。”说着,他从身上取出预备好的竹简,交给了店主人,“还有一事,郑重奉托。等我那武兄弟来了,千万为我解释不辞而别的苦衷——我知道他必不放我走,硬生割裾而去,情所难堪,说不得我只好出此下策。另有书简一封,请他面交田光先生。”
&esp;&esp;“对了!”店主人倒被提醒了,“是田先生派人把你送到我这里安置的。如今要走,少不得先要知会田先生一声。”
&esp;&esp;“不必,不必。”荆轲摇手阻止,“我与田先生不过一面之交。行云流水,事过境迁,何苦执持?”
&esp;&esp;说完,荆轲辞了出来,牵马直出大门,店主人紧跟着相送,再三叮嘱,“一年半载以后,重游旧地”的诺言,务必勿忘。荆轲也一再保证,只要抽得出工夫,一定要来探望他和武平。
&esp;&esp;殷殷握别。迎着朝阳,径出东门——他只有一个概略的打算,东向齐鲁去看看机会,却并无特定的目的地;因此,并不急着赶路,信马所之,随意浏览。一面在心里不断地盘算,孑然一身,囊无多资,怎么样才到得了迢迢千里的齐鲁之地?
&esp;&esp;中午找了处野店打尖。刚刚坐下,看见一骑快马,从店前蹿过,他的视力极好,一下便看出马上人是高渐离。本想追出去喊住他,但脚刚一动,念头又变,觉得毫无意味,便又安坐不动。
&esp;&esp;吃饱了肚子,顺便买了一袋干粮,仍旧跨马前行。转过一个山头,只听唿喇喇的马蹄声。定眼一看,又是高渐离。
&esp;&esp;他避开一边,并且微偏着脸,只准备让路,不打算跟他招呼。
&esp;&esp;但是,高渐离已经过去了,却突又圈马回来,并且惊喜地大叫:“荆兄,荆兄,快请留步!”
&esp;&esp;这一下,荆轲不能不勒住了马。等高渐离冲到面前,他拱拱手笑道:“幸会,幸会!”
&esp;&esp;“真是个幸会,差一点又失之交臂。”高渐离喘了几口气,一手抢住他的马缰,“荆兄,快请回去!”
&esp;&esp;这叫荆轲一时无从回答,怔怔地看着高渐离,似乎有些明白,却更为困惑——高渐离是特地来把他追回去的吗?如果是,又是为了什么?
&esp;&esp;他的猜想不错。“幸好,你说了去东面,才有个准方向好找。否则,”高渐离笑道,“就太令人遗憾了。”
&esp;&esp;“高兄!请明示,究竟是怎么回事?”
&esp;&esp;“你一回去就知道了。快走吧,那傻大个的武平,听说你不辞而走,直急得跳脚。”
&esp;&esp;这一说,荆轲明白了,必是武平到田光那里去投了书简,田光派了高渐离来把他追回去。但既有今日的挽留,何以又有往日的冷淡?这要把它弄清楚了才好,否则去留随人,进退失据,岂不叫人轻视?
&esp;&esp;因此,他抖一抖缰绳,等马头相并,彼此都能很确切地看清对方脸上的神色时,他才答道:“高兄,请下马一谈如何?”
&esp;&esp;“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说,咱们都留着回城去谈吧!”
&esp;&esp;“不!大丈夫行藏出处,不可苟且。还是在此地先容我略作请教的好。”话说到一半,马头又荡了开去,交谈不甚方便,荆轲使索性下了马,走到路边。
&esp;&esp;这一下,高渐离不能不跟着下马,虽系了马匹,却不肯坐下,只还望着立谈数语,便好把荆轲早早请入城内。
&esp;&esp;然而他是失望了。荆轲自己先倚树而坐,慢条斯理地问道:“高兄,你知我一定肯回城么?”
&esp;&esp;高渐离其实是拙于言辞的一个人,听荆轲出语不妙,一下子倒愣住了。
&esp;&esp;荆轲意识到自己的问话,不免还表示了悻悻之意,便改变了口吻:“请问,留我在燕市何为?”
&esp;&esp;口气是松动了,话却更难回答,留他“在燕市何为”?高渐离怎能知道?想了半天,逼出一句话来:“你不是要听我的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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