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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让安安想起了很多不愿意回想的事。她忽然抬起头,激烈地否认:“怎么可能!你这是哪个年代的思想?”法瑟若有所思:“真意外,撒迦殿下的第一次不是和我弟弟。”她的第一次当然不是跟赫默,而是跟了一个极品人渣!安安心情更不爽了,停在魔井前一语不发。法瑟像是根本没有察觉她的不满,带着她穿过魔法阵。从黑暗中出来,突袭而来的强光让安安半晌都睁不开眼。她捂着眼睛,听见周围传来各式各样的鸟叫声,慢慢地用手指裂开一个缝,进入眼帘的是一片森林:高耸入云的苍天大树上是灿烂的阳光,光斑顺着蓝绿交错的叶片落下,又有不明名字的飞鸟生物在林莽中盘旋。黄金的野生蔓藤盘绕在五人抱的巨树上,空气中漂移着潮湿的植物清香。地面上新鲜的落叶铺了厚厚一层,踩在上面犹如柔软的松糕。这一刻,清晨仿佛已独属于这片美丽的原始森林。安安不由看了法瑟一眼。“很漂亮吧。”法瑟回过头回应她的视线,脸上有淡淡的笑意,“不过这里安不安全就不知道了,你跟紧我别走丢。”阳光照在法瑟泛着光泽的银发上,将他的头发染成了淡金色。他的眼神也不再冷冽。这一刹那,百年战争与岁月的洗练似乎已从他的身上褪去,成熟男人固有的深沉眼神也消失不见。他的形象和百年前那个美丽倨傲的金发王子完全重叠了。安安失神了小半会儿,点点头:“哦。”他走在她的前面,黑色军靴在松软的落叶上悄无声息地踩过。安安默默地跟在后面,却看见他停下脚步,朝自己伸出的手。依然是那种连询问都没有的霸道姿态,却因为温柔的动作让人无法生气。如果她还是完整的顾安安,一定会感动得又蹦又跳,跑过去双手缠住他的胳膊……她加快脚步走过去,却没有伸出手,只是和他并肩而行。但法瑟却主动牵住她的手,还未等她回答就先说道:“要吃你豆腐,我早吃了。这是保护你。”安安挣脱他的手,正想和他拉开距离,却又一次被他拽过去,更加用力地握住。“放开,和你牵手恶心死了!”“紫色蔷薇花。”“……”接下来,法瑟会在树林中采取一些从未见过的植物或昆虫样本,却一直是单手魔法行动,根本不放开安安。安安觉得这样被威胁下去也不是办法,但奥汀和弗丽嘉都不在,根本没人能治得住法瑟。正在思索如何抓一个他的把柄,抬头却看见了另一番美丽的景象:冲天的树林中央有一个圆形金色天然湖,蓝绿色的树叶和金色的蔓藤在湖面上留下了清晰的倒影。湖平如镜,上方的金雾却在滚滚流动,雾中有几乎全透明的魂体在游走,这让下面的镜湖也有了流动的错觉。而真正唯一会在湖面留下涟漪的,就是水面上浅浅滑动的银角天鹅,它们的啼叫传遍了森林。一个和擎天大树差不多高的巨型石塔矗立在湖中央,精致而宏大的塔顶上有一些红色的火焰在燃烧。“智慧生物的痕迹。”法瑟抬头看着石塔,“我上去看一看,你在这里等我。”“嗯。”“不要动,一步都不要走。我很快就会下来。”法瑟脚下银光一闪,下一秒人已出现在身旁的树冠上。安安随意看着那些湖面上漂移的魂体,发现它们和一般的魂体还真不大一样,不仅更加虚渺,还像浮云一样时刻变幻,就像是液体流动一样没有固定的形态。越接近中央的塔,它们的凝聚力就越强,越靠近湖周边,它们就越像光线一样散开。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它们朝着安安视线的中央慢慢靠拢。海市蜃楼一般的魔幻变动让她挪不开眼,只能有些头晕地看着它们渐渐堆积成一个人的形状。透明人的形成过程让安安心跳加速,直到看清轮廓以后,心脏已经跳到几乎破膛而出。最后站在湖中央的,是一个穿着银色铠甲,身披殷红披风的英灵骑士。骑士的头盔上有着金色霸气的尖角,象征着骑士的最高地位。所有的声音都被压制在喉间,安安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骑士慢慢摘下了头盔。百年的梦魇瞬间复苏。这上万个日夜中,她曾经无数次梦见这一幕,而摘下头盔后的骑士没有脑袋,颈项间有个碗大的伤,血肉模糊。然而这一回,摘下头盔的却不再是个无头的英灵。而是——“贝伦希德殿下……”安安看着离自己不到五米距离的金发神族,终于说出这个名字。她已经忘记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自己等待了百年,终于等来了与贝伦希德殿下一次沉默的对望。石塔上空。阳光在雾气中旋转,树叶因光芒变得五彩缤纷,又如迎风的羽毛般抖动。而塔中心以及四周的空间都因高温微微扭曲,空气炽热得几乎要烧起来。热气的中央有一团颜色刺目的烈火,因为颜色太强烈,肉眼几乎无法看清中央究竟是什么生物,唯独一双金色的瞳仁在火中闪闪发亮。它灼人的视线与法瑟冰冷的目光交叠在一起。法瑟银色的长发也在风中乱舞。炎狼。这种诸神的黄昏后就绝种的生物,竟会出现在这个森林里。——它究竟是落网之鱼,还是在此重生了?法瑟看着它并没有动作,眼中却有藏不住的躁动。像是察觉了他身上的敌对冰冷气息,炎狼缓缓挪动了燃烧的爪子,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这里既然会有炎狼……那么……法瑟像是想起了什么,瞥眼看了看石塔下面的湖畔。撒迦正跪在那里,四肢都像是失去了力气一般瘫软着。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满脸都是眼泪。他仿佛听见她在大声呼喊着一个人的名字,声音回荡了整个森林,但因为自己离炎狼太近,火焰灼烧的声音覆盖了她的呼喊……但是,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撒迦情绪如此激动的模样——就是艾奇死的时候,她都不曾露出过这种几近崩溃的表情。撒迦站起身朝着湖中央走去,但那里什么也没有。——是迷幻兽!虽然无害,却会让人陷入痛苦或是甜蜜的梦境,依附能力极强,时常让人们一辈子都沉溺在虚拟的世界里,直到死亡。她看见了什么?法瑟一时失神,却没留意到炎狼已露出尖锐的爪子,如同源自地狱的火焰,朝着他的方向烧了过去!金色的湖畔。树梢的影子随风在湖面散开,覆盖了大半片湖水。银角天鹅群在湖面上静静地游过,留下了银色的光影和纯白的羽毛,却不曾留下一丝尘垢。湖光越远越亮,由近处往远处看去,如同看着通向金色天堂的水路。湖中骑士的容颜在这种飘渺的景色中更如梦般美丽,让人迷惘。贝伦希德的手搭在腰间的骑士长剑上,有着一如以往的威严与飒爽:“安安,八十三年了。我知道你已经忘了我。”听见她说话,安安并未留意她所说的数字,只是拼命摇头:“不,我怎么可能忘记你?我忘了谁也不可能忘了你!”说到这里,她已经垂下头,泪水大颗大颗往下掉。这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事,重新与贝伦希德见面。但真正面对这个人,她却连话也说不好。纵观神族的历史,贝伦希德绝对是当之无愧最伟大的骑士,她的名字经常出现在童谣里,诗歌里,传奇中。但这一百年,安安却没有跟任何一个人提起这个名字。越是忘不掉的人,就越不敢提。随着时间推移,曾经的伤不曾痊愈,反而在表面看似坚实的痂下越来越深。所以就算偶尔听见别人说到“贝伦希德”,心都痛到要碎了,脸上也不会有任何表情。“如果你还记得我,记得我们曾经说过的很多话,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贝伦希德金色的瞳仁中透露着淡淡的感伤,“安安,你是撒迦的梦想,最后却变成了她……这些年我总是忍不住想,是不是随着我在阿西尔部落的战亡,我爱的女孩也真正跟着死去了。”“殿下,你这样说太不负责了。在你死去的情况下,我怎么才能毫无改变像以前那样轻松地活下去?何况现在的我根本就不是我……”她话未说完,贝伦希德已望着她的方向继续说道:“是我做错了吗?”隐隐觉得情况不对,安安有些犹疑地唤道:“……殿下?”贝伦希德沉思着,并没有回答她。“殿下?……你听得到我说话吗?”还是没有得到回应。湖风带来了花草的清香,安安的发丝被扬起,又因快速的远走的风而轻轻地垂下。银角天鹅穿过贝伦希德半透明的身影,视若无物地啼叫。终于,贝伦希德半垂着头:“不,我没做错。我希望你能活下去。”她苦笑着摇摇头,“安安,虽然不能和你见面,但每次看到和你有关的东西,我都会觉得离你又近了一些……”安安终于知道,这不是贝伦希德,只是一个幻影。贝伦希德依然像是站在不同的空间,说着安安不曾听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下才会说出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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