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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游淼忙朝外面喊道：“把给事中们都叫来！先生要吩咐后事！”

&esp;&esp;孙舆仍是说不出话来，听到消息后颇有回光返照之景，大门一开，给事中们蜂拥进来，满满地站了一地人。游淼带头跪下，给事中们跪了一地，俱恭敬俯身。

&esp;&esp;孙舆临到最后时限，脸色却好看了不少，神情镇定自若，手指轻轻叩了叩床边，游淼抬头，将桌上纸笔取来，交到孙舆手里。孙舆抖抖索索，竭尽全力，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esp;&esp;“先生可还有话朝弟子们说。”游淼又道。

&esp;&esp;孙舆现出笑容，将笔交给游淼，握着他的手指。喉头轻轻一响，闭上双眼，驾鹤西去。享年七十三岁

&esp;&esp;政事堂内哭得呼天抢地，游淼捧着宣纸，泪水不由自主地落下，打湿了孙舆的遗嘱。

&esp;&esp;多年前他便早有准备，见过无数次死亡与悲欢离合的游淼，有时甚至怕孙舆离世时，自己承担不了。但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没有想象中的震惊，也没有想象中的痛不欲生，一切顺理成章，水到渠成，就像在谁都没有料到的地方，所有事情正在轻轻地，有条不紊地发生着，孙舆将所有重任逐一交卸，早在他重建政事堂的那一天便已有打算。

&esp;&esp;孙舆孑然一身，如今走得潇潇洒洒，末了只留下一句诗。

&esp;&esp;“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esp;&esp;游淼不知为何悲从中来，哭得几欲作呕，压抑了许久的感情，终于在孙舆死去的这一刻尽数宣泄出来。他哭着起身，竭力镇定，写告文，通知六部。又派人去朝上禀告赵超，写条子，预备文书，丧唁帖。

&esp;&esp;待得给事中们哭完退了出来，游淼又进去陪着孙舆的遗体，让人烧水，给孙舆擦身。寿衣是早就买好了的，游淼亲自给孙舆处理遗体，片刻后外面又通报，陛下早朝退朝，带着文武百官过来了。

&esp;&esp;赵超在外面厅上等着，按规矩不能贸入，以免帝王龙气冲了鬼魂，令孙舆死后不得安生。唐博亲自进来，协助游淼给孙舆的尸体擦身，换好寿衣后，外面扛着棺材进来，收敛孙舆。盖棺的一刻，政事堂内又哭了起来。

&esp;&esp;哭了整整一个上午，悲天抢地的，棺椁钉上，停灵。游淼带着一众同僚系上孝带。赵超这才亲自过来，执弟子礼朝孙舆一揖，文武官员上前三拜。

&esp;&esp;“游淼呢？”赵超问。

&esp;&esp;唐博答道：“在里头收拾先生的遗物，这就叫他过来。”

&esp;&esp;赵超道：“我过去罢。”

&esp;&esp;游淼流着泪收拾孙舆的遗物，又发现孙舆生前写的两封信，原来后事早有安排，就在游淼回到政事堂的那天。

&esp;&esp;一封是安排政事堂之事，让赵超权衡所用，若游淼能用，则考虑以游淼带领政事堂。若游淼不能用，则游淼调任御史台，唐博任政事堂给事中之首，余人为辅，谢徽可暂领参知政事一职。

&esp;&esp;另一封则是分配遗物，收藏字画之物，尽数予唐博。而满室藏书，皆予游淼。文房四宝中，孙舆曾抄写过的《弟子规》，其余给事中一人分一本，书房上好的兔毫笔，每人一杆留念。

&esp;&esp;蓝田玉，鸡血冻等印石随葬。一方霞云青烟紫乌目的砚台，背后铭刻“大道无为”的宝物，乃是二十年前天子钦赐，赠予陛下。唯愿陛下看见此砚，能时时念起流落北方的父兄，励精图治，收复中原。

&esp;&esp;“还有什么。”赵超说。

&esp;&esp;“没有了。”游淼答道：“临去时交代了这幅字。”

&esp;&esp;游淼将陆游的那两句诗给赵超看，赵超点头道：“你留着罢。再把这封信收起来，还有谁看过？”

&esp;&esp;游淼略一沉吟，知道赵超有自己的安排，便答道：“除了我之外应当没有。整个政事堂，只有我和唐博能进先生房中，唐博应该不会来翻看。”

&esp;&esp;赵超接过第一封信，正要撕了，想想却又收了起来，游淼问：“参知政事一职这就空着了，你打算让它继续空下去？”

&esp;&esp;赵超低声道：“不，我要让你当宰辅，你切记不可朝其余人提及你先生的这封信。我会着人伪造一封，当朝宣读，就说孙参知荐你。”

&esp;&esp;游淼大惊道：“不行！我今年才几岁？这么说，别人一定不服！”

&esp;&esp;赵超蹙眉道：“所以会用参知的名义来说，你怕什么？我当上皇帝的时候也没多大，我需要有一个人帮我，也该将你提上去了，以后你就坐你老师的位置……”

&esp;&esp;游淼心里十分不安，毕竟这事决议太大，虽说也是极好的机会，可假借孙舆遗嘱，终究是对死去之人的极不尊重。游淼又道：“你不可急在一时……”

&esp;&esp;赵超自若道：“不怕，我都想好了，先将我哥那事给平了，才好说你这事，你放心罢。还有些时日，这些日子里，你就先准备准备。”

&esp;&esp;赵超拍了拍游淼的肩膀，眼中带着期待，游淼也不好在这个时候违拗他，只得忧虑点头，赵超便走了。

&esp;&esp;下午聂丹又来拜，一连数日，政事堂内前来吊唁的官员络绎不绝，来吊唁孙舆未必是正事，只是一来，全都冲着游淼去了。游淼心事重重，外有二帝之事压着，也不知道李延办成了没有。内又有赵超要伪造遗嘱，实在令他吃不下饭，睡不着，偏生访客又一群一群地来，都是探听游淼口风的。

&esp;&esp;如今正是个暗流涌动之局，谁也不知道下一步，天启会归向何方。然而不管是太子还是赵超当权，政事堂的地位都至关重要。官员们也说不准太子会不会继续重用游淼——毕竟当年京中之事也有耳闻，六部里有不少人救出来的，曾经的太子党们也与游淼关系甚好。难保太子归来，游淼不会获得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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