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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李治烽答道：“书有半车。”

&esp;&esp;游淼看着镜子里的李治烽，忽然有种莫名的感觉，他抬手摸了摸李治烽的大手，李治烽抬眼看着镜子里的他。

&esp;&esp;游淼笑道：“多亏有你陪着，不然我这么一个人，从京城回来，又跟条丧家狗似的，不知道得怎么撑呢。”

&esp;&esp;李治烽的嘴角略牵了牵，游淼换好衣服，李治烽便在一旁站着。

&esp;&esp;冬夜漫长，山庄外的天仍是黑的，小厮们上来，将箱子捆上车去，后面压着沉甸甸的半车书，游淼连话都不想与父亲多说，也不去与他告别，站在车边呵气，呵出的热气都成了白雾。

&esp;&esp;木棋儿说：“少爷。”

&esp;&esp;游淼说：“待得那边安稳了，要人服侍，依旧让你过去，这话只得放在心里，不能多说。”

&esp;&esp;木棋儿忙点头，游淼又看这群小厮，想挑几个眉眼干净点的过去做杂役，也免得李治烽操持上下辛苦，但横看竖看，又觉无趣，多半都被王氏收买了，没的在身边放眼线，不如索性到了那边再去买人。

&esp;&esp;昨天游德川给了八十两银子，八十两，在京城不到一月便能花个干干净净，然而现在要多的钱也没了，只得精打细算着用，游淼把钱与地契，江波山庄的账本收拾好，山庄二门处一人快步跑来，喊道：“弟弟！弟弟！”

&esp;&esp;游淼正待上车，一脚踏在板上，见是游汉戈来了，便又下来。

&esp;&esp;游汉戈跑得直喘，说：“怎也不等爹起来说一声？”

&esp;&esp;游淼拿眼瞥他，见他衣服都没穿齐整，说：“怎么？”

&esp;&esp;游汉戈说：“哥哥送你一程。”

&esp;&esp;游淼本不想与他称兄道弟，虽知道这些事都不是他的错，然而心里就是放不下，但游汉戈这么个低声下气的模样，游淼看得又有点于心不忍。

&esp;&esp;从小没有娘的苦他吃过，而游汉戈则是从小就没了爹。十七年里，他是怎么过来的，就像游淼一样，也是这么过来的。

&esp;&esp;更重要的是，他们的身体里都流淌着游家的血，这个哥，想不认都不行。不管他是一回事，不认他则又是另一回事了。就像爹一样，可以当做不认识这个爹，但他总是真实存在的。

&esp;&esp;“我不恨你，大哥。”游淼开口说。

&esp;&esp;游汉戈怔住了，未料游淼一开口便是如此单刀直入的话题，游汉戈略沉吟片刻，说：“我从前一直……很想有个弟弟。淼子，哥哥我……”

&esp;&esp;游淼道：“我知道，这不是你的错，我走了，后会有期。”

&esp;&esp;游汉戈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袋子，递给游淼，说：“这是我给你准备的……”

&esp;&esp;游淼看着那个邋遢的小布囊，看了看他的双眼。

&esp;&esp;走都走了，也没有必要再在此刻置气，还是给他一个和解的机会罢，来日老头子死了，有什么要求还好开口。

&esp;&esp;游淼接了那袋子，沉甸甸的，里头应当是点碎银，游淼点了点头，转身上车，说：“走了。”

&esp;&esp;李治烽扬鞭一甩，噼啪之声在雾蒙蒙的清晨中清晰无比，两匹马拖着车，咯噔咯噔启程，沿着山路辗转而去，游汉戈站在山门前，目送马车远去。

&esp;&esp;游淼神情木然地坐在车里，此刻背后的碧雨山庄，雾蒙蒙的流州，似乎都与他再无关系。

&esp;&esp;日出，雾散，山谷里采茶女的歌儿婉转响着。

&esp;&esp;一辆车，一点家当，两个人，走向了游淼新的生活。

&esp;&esp;第一卷摸鱼儿·终

&esp;&esp;32、卷二蝶恋花

&esp;&esp;流州自古物产丰饶，百年不经战乱，是为南方鱼米之乡，尤其江北处的十万顷丘陵，也是长江流域最大的种茶，采茶之地。

&esp;&esp;江波山庄说近不近，说远不远，距沛县四百里路，快马加鞭一天一夜可到，但游淼带着一车行李，又不赶着去，便走走停停，在沛县停了些许时日，上门答谢邢大夫。邢大夫却出诊去了，游淼只得放下谢礼再度启程。

&esp;&esp;一路兜兜转转，过了江城府，前往扬州地界，江波山庄在苏州、扬州与流州三州交界处，七分位于江南，三分则位于江北。

&esp;&esp;这山庄地界实在是麻烦讨厌，当年本是扬州与流州两州所争夺之地，南有郭庄，北有安陆村，两村居民曾为一个江边码头争吵打斗，闹得不可开交。闹出了好几条人命，村正禀知县，知县又禀知州，两州知州也因此而吵了起来，最后只得搁下不管，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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