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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节（第2页）

&esp;&esp;椅子上坐着个年近古稀的老人，灰白的头发掉了大半，几乎能看见头皮，脸上布满了皱纹和大块黑斑，眼珠浑浊，涎水从嘴角流出来，饶是如此炎炎夏日，仍穿着夹袄，正是前首辅张致庸。

&esp;&esp;而在张致庸跟前随行着个十六岁上下的姑娘，虽未着粉黛，但仍娇俏动人，穿着素色裙衫，并未戴首饰，襟口别了朵小白花，她似乎哭过，眼睛稍有些红肿，加之身段窈窕，气质娴雅，便是进了勤政殿、见了这么多高官都没有畏畏缩缩，一看就是个大家闺秀。

&esp;&esp;这姑娘低着头，时不时地用帕子帮张致庸擦涎水。

&esp;&esp;这时，立在我身边的蔡居走上前来，低声道：“她便是小张大人的独女，韵微小姐。”

&esp;&esp;“嗯。”

&esp;&esp;我微微点头，的确是个非常出挑的丫头。

&esp;&esp;我踮起脚尖，接着朝里看去。

&esp;&esp;张致庸进来后，肃王率先起身，大步朝老首辅走去，双手握住老兄弟的手，叹道：“怎么瞧着病又重了些，你比本王小好几岁，可不能走在我前头哪，哎！想当年咱们一齐在国子监读书，又一齐北上杀敌，你数次押送粮草解救军中燃眉之急，又数次帮本王挡下明枪暗箭，这些事老哥哥全都记在心里。”

&esp;&esp;而此时，殿里诸臣皆站起，向这位三朝老臣看去，刚准备见礼，蓦地，他们发现李昭没有动弹，这些人私底下眉眼交接，复又坐回到篾席上，低下头，没敢动。

&esp;&esp;李昭淡淡一笑，忙起身往下走。

&esp;&esp;他站起后，众臣才敢跟着起身，给老首辅见礼。

&esp;&esp;李昭三步并作两步行到张致庸跟前，俯身，手轻轻地摩挲着张致庸的，含泪关切地叹道：“老首辅近日身子如何？参汤可还吃着？”

&esp;&esp;张致庸望着李昭，眼里满是殷殷关怀挂念，手颤巍巍地伸向李昭，忽而无力地垂落，浊泪瞬间掉下，病重到说不出话，含糊不清地哽咽：“好，好，老臣许久未见陛下了，陛下又清瘦了，莫要太劳累，当，咳咳，当注意自己的身子，老臣教女无方，对不住陛下啊。”

&esp;&esp;瞧见此，我摇头一笑。

&esp;&esp;若不知道的，还当这对翁婿、君臣关系有多亲密无间呢。

&esp;&esp;寒暄了几句后，我瞧见李昭帮张致庸将薄被盖到腿上，随后拧身，回到龙椅坐下。

&esp;&esp;此时，肃王立在张致庸身侧，一手按住老人的肩头，另一手叉腰，直面李昭，叹道：“昭儿哪，当年先帝把素卿丫头指给你，实是想让致庸贤弟多多提携指点你，他也算你的太傅恩师了，十几年来兢兢业业地帮扶你，这份情咱得顾念，他也老了，半截身子都入了土，膝下子女也只剩下达齐和素卿丫头了，素卿是个糊涂软性的人，对她那刁滑的嫂子林氏言听计从，如今林氏已伏法，素卿丫头对往事也忏悔过了，德行虽不配为后，但你好歹看着皇子公主的面儿，看着老首辅的面儿，看着伯父的薄面，给她个位份，算了罢，昭儿，你不能让群臣议论你刻薄寡恩哪。”

&esp;&esp;李昭干笑了声，忙称是，手指轻轻点着桌面，斜眼看向梅濂。

&esp;&esp;梅濂立马会意，躬身出列，沉声道：“陛下，臣有事要上奏。”

&esp;&esp;李昭身子歪在龙椅里，让胡马去给老首辅端盏参汤去，莞尔浅笑：“爱卿有何事？”

&esp;&esp;“先前臣奉命，与抚鸾司黄梅大人彻查二皇子炜和四皇子冕薨逝案，以及五皇子睦中毒案，如今已有了结果。”

&esp;&esp;说罢这话，梅濂转身，将装了一摞供状的漆盘捧过头顶，掷地有声道：“经过臣和黄大人连日翻阅旧档以及拷问坤宁宫宫人，已经确定二皇子炜落水乃庶人张氏支使心腹太监惠飞所为，四皇子冕为张氏授意其弟张达亨下毒所薨，五皇子睦乃张氏命勤政殿洒扫太监梁元挑唆曹氏下寒毒，后梁元更暗中给五皇子下一种名为“婴香”的蛊，幸而前太医院院判杜朝义及时救治，才保得皇子一命。”

&esp;&esp;言及此，梅濂从怀里掏出个布包，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头是只拇指般大小的黑色甲虫，须尾皆在，壳上布满暗红色的毒点。

&esp;&esp;“此物便是那蛊虫，此蛊在婴孩体内可潜伏数年，以食婴孩脑液为生，中蛊的孩子并无半分异常，只是随着年纪的增大，或变痴呆，或不足五岁而夭折，若非五皇子身子偶然沾到人血，引出蛊虫，此毒绝不会被发现，罪妇供状画押皆在此，可臣以为，仅凭庶人张氏和林氏的智慧不能将事设计得如此周全细密，而那梁元之死也疑点重重，臣怀疑，此乃张家父子一手策划，意图谋害皇子，更意图谋害陛下圣躬安康！”

&esp;&esp;对峙朕不打你，脏手

&esp;&esp;梅濂这番话一落，勤政殿瞬间哗然，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朝张家父子瞧去。

&esp;&esp;就在此时，老首辅张致庸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瘦骨嶙峋的双手抓住软椅扶手，似乎想要挣扎着站起来，奈何病实在太重，又重新跌回椅子里，喉咙里发出咕咚的咯痰声，忽然侧着身猛咳了通，往地上吐了口鲜血。

&esp;&esp;“父亲！”

&esp;&esp;张达齐一个健步冲上前去，蹲到老首辅跟前，不住地轻拍他爹的背，连声问怎样。

&esp;&esp;而韵微哭得花容失色，用帕子擦老首辅口边的鲜血，揉她爷爷的胸口，同时怒瞪向梅濂，恨得脑门青筋直冒，如同一只被逼急了的红眼小白兔。

&esp;&esp;我紧张得口干舌燥，不禁往前行走一步，大肚子紧紧地顶在小门上。

&esp;&esp;我伸长脖子，朝殿中跪着的素卿瞧去。

&esp;&esp;这女人仿佛压根感觉不到外物，轻蔑地扫了眼张致庸，食指伸进口中，用力一咬，竟生生咬出血，她歪着头，举起手，看血一滴一滴从指间掉落，随后，她用小指蘸了些，往自己毫无血色的薄唇上涂，噗嗤一笑，形如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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