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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再见。”他说。
&esp;&esp;听到这个声音,爱德突然想起了什么。少年急急忙忙地抬起头,伸手扒住门框唯恐错失了最后的机会。
&esp;&esp;“之前,”爱德仰起头,飞快地说道,“你为什么……要说‘谢谢’?”
&esp;&esp;罗伊愣了愣,背对着灯光的眼睛透出烟灰色。那一刻爱德仰视着他,仿佛要去去勾紧什么十分遥远的事物,一如当年他躺在谷堆上朝着夜空伸出手臂、试图去抓住天上的繁星。
&esp;&esp;然后,他慢吞吞地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esp;&esp;“因为你让我觉得很温暖,”他轻声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esp;&esp;那个时候,冬季的夜色从身后如潮水般袭来,可爱德却感到一股热流从身体的某个角落涌了上来。或许是胃的深处,激荡得犹有蝴蝶飞舞;或许是胸口的里侧,滚烫而悸动;或许是他一时间哑然失声的咽喉,热流向上涌动着,冲上他的眼眶泛起一阵阵红热的刺痛。那个时候,爱德觉得自己终于触碰到了什么,好似他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冰冷深海里挣扎地扑腾了很久,终于终于摸到了沿岸的一片石块。他探出头,呛进嗓子里的海水还咸涩刺痛,但在此时此刻,都远比不上那一口吸到空气的甘洌。那个时候,他觉得自己喜欢他也许真的不是什么糟糕的事情,他还有勇气继续下去,还有力量去填补他那个破裂的缺口。
&esp;&esp;那个时候,距离他听到罗伊昏迷住院的消息还有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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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如果不下一个清晰明确的定义、并对此进行严格遵守维护的话,是非常容易破碎的。人对自己越是珍惜的事物就越是犹犹豫豫、踟躅不前,可偏偏所珍惜的关系都是禁不起太多犹豫的,转瞬即逝,后悔莫及……爱德华一直明白,自己委实失去过太多不可挽回的事物,以至于此刻,他只想一直一直尽力往前跑去,只要给他一点点出口的光明就好——跑到胸口刺痛也没关系。
&esp;&esp;而此刻的爱德,正站在走廊的窗户前遥望着远处。身后是一片明亮灯火,刺眼而冰凉,映照着四壁苍白;窗外则沐浴于天昏地暗,唯有星点灯火和偶然倏忽飞驰的灯火。能看到更远的地方就好了,他痛苦地咽了咽,像吞下了一根针刺。爱德想,能看到更远的地方就好了。
&esp;&esp;“这个角度,按理来说可以在晴朗的日子里看见山。”
&esp;&esp;少年顿了顿,却没有立刻回答。爱德苦涩地笑了笑。
&esp;&esp;“可是现在看不见诶。”
&esp;&esp;“晚上嘛。”马斯说,“等天亮了,就什么都好了。”
&esp;&esp;爱德觉得心脏一瞬间猛跳了起来,眼眶也在疯狂地发热。
&esp;&esp;等天亮了,就什么都好了。
&esp;&esp;少年立刻闭紧了双眼,像是硬生生按上了某扇压制着洪水猛兽的闸门。过了许久,他才慢慢睁开眼睛,木木地伸出手沿着玻璃上自己哈出的雾气描摹,指尖冻得发红。身后的人一言不发,像是也在遥望着窗外阒无一物的黑暗。爱德垂下眼,之间雾气已然散尽,玻璃映照出他自己的面孔,疲倦的黑眼圈和焦虑的眉眼。
&esp;&esp;玻璃上模模糊糊地残留着一个被中途糊去的名字。
&esp;&esp;罗伊。
&esp;&esp;爱德是在那个下午之后的第二天得知马斯坦古重伤住院的消息的。不久前他刚为了开启一个在以往基础上的新研究项目鏖战了20几个小时,等他回到家,已然是凌晨时分。爱德匆匆冲了把澡,饭都没顾得上吃就直挺挺地蒙进被窝里睡得天昏地暗,一觉醒来,天都黑了。他于是没怎么多想,起身挠挠后脑勺看了眼闹钟,手套都没戴就匆匆换上大衣下楼,熟门熟路地在经常光顾的手卷披萨铺里买了一袋,便就一边吃着早午晚合餐、一边往马斯坦古家赶去了。
&esp;&esp;按时间表,今天对方应该是上午休息,晚上工作。由此算计,他彼时在冬夜征途上满心预期的是一间空荡荡的单身公寓,那里的地板一如既往地散落着消耗品,那里的空气一如既往地饱含着黑暗与静寂。然而没等他走到房门跟前,他就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确切地说,当爱德华站在过道尽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不远处半掩的门房缝隙透露出的澄黄灯火与悉索人声时,他就差不多准备撒开腿往回跑了。然而彼时彼刻,惊愕与好奇将他钉在原地,留他一个人瞠目结舌地杵在角落望向近在咫尺的目的地,忘戴手套的指尖缩在大衣袖子里,手卷披萨的袋子揣在怀里,不合时宜地散发着温暖诱人的气息。
&esp;&esp;就在这时,门口处的说话声突然响了。爱德眼睁睁地看着马斯坦古家的门从里往外一下子拉开,一同拉开的还有脑海中的报警器,之前编好的无数借口尽数塌陷,警笛声一时间响彻头颅。他转身就拉住扶手跳下楼梯间,撒开腿准备往下飞奔。
&esp;&esp;“爱、爱德华?”
&esp;&esp;爱德愣住了。
&esp;&esp;他止住脚步、回过头。
&esp;&esp;只听走廊处传来断续的疑问,更多的脚步声悉索地传来,在漆黑空旷的走廊里打转。
&esp;&esp;“是……爱德华博士吧?”
&esp;&esp;少年慢吞吞地侧身往后退去,斟酌许久,终于向走廊再次探出头。
&esp;&esp;漫长昏暗的走廊里,只有一扇门被打开,掉落出一整块扇形的浅黄色的灯光。爱德抱着手上的纸袋犹豫着往光芒缓缓走去,双眼因好奇无言地睁大,眉峰却因隐约的预兆紧张地蹙起。
&esp;&esp;“霍克爱?哈勃克?”他轻声说。
&esp;&esp;门框左缝隙放备用钥匙的地方是空的,玄关上扔着一男一女两双鞋和几个准备使用的空袋子,而莉莎霍克爱和简哈勃克正翻箱倒柜搜罗着衣物毛巾,前前后后忙得不可开交。爱德局促地脱下鞋,手足无措地客厅中央呆站了会儿,还没搞清到底是要干嘛就被莉莎拖过去帮忙找马斯坦古的内裤。他一边叠内裤、一边小心眼地从抽屉里拿出了自己偷偷带来的骷髅袜子一起塞进去,扭过头看着金发女性麻利地从柜子里抽出一叠毛巾,觉得自己像一个不怀好意前来帮倒忙的废人。
&esp;&esp;“我们这是……”
&esp;&esp;“莉莎,你觉得他会把眼罩放在哪里?”哈勃克探出头问。
&esp;&esp;“……他睡觉还戴眼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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