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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不是李源不想帮助沈霖渡过此劫,而是不敢,他自己何尝不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答应她登上凫水岛,就已经是他李源往自己金身塞了几颗熊心豹子胆,仁至义尽了。
&esp;&esp;沈霖苦笑道:“都说远亲不如近邻,你我当了这么多年的邻居……”
&esp;&esp;李源脸色阴沉,皱眉道:“避暑水殿神女沈霖,我劝你适可而止!”
&esp;&esp;沈霖心中惊惧,只得行礼致歉。
&esp;&esp;李源拂袖而去。
&esp;&esp;沈霖黯然离开云海,返回湖中,施展辟水神通,打道回府。到了湖底那座大如王朝雄城的恢宏水殿,没有直直御水去往她的住所别院。每一次出入,都还是要经过那座悬挂“风调雨顺”匾额的大门,而且只能走侧门。那道大门从未开启,哪怕水龙宗宗主拜会,甚至是大源王朝崇玄署历代杨氏家主,以及浮萍剑湖剑仙郦采驾临这座巍峨水府,依旧只能行走侧门。
&esp;&esp;沈霖跨过侧门之后,身形便一闪而逝,来到自己别院的花圃旁,里边种植有各色奇花异草,那些在花丛穿梭、枝头鸣叫的珍稀鸟雀,更是在浩然天下早已踪迹灭绝。
&esp;&esp;有一个神女现身禀报:“娘娘,南宗邵敬芝登门拜访,见还是不见?”
&esp;&esp;沈霖犹豫一番,摇头道:“就说我在闭关,不便待客。”
&esp;&esp;在沈霖拒绝邵敬芝的时候,李源要更加逍遥自在,施展了障眼法,更换面容,变成一个面容普通的黄衣少年,出现在那条白玉台阶上,缓缓下山,过了城门,前往桥上酒楼买酒喝。
&esp;&esp;不去五楼,就在一楼大堂那边随便挑了个座位,因为更热闹。由于两场法事都已结束,所以比起先前陈平安喝酒时的人满为患、酒桌难寻,还需要拼桌落座,这会儿空位就要多出不少。李源在龙宫洞天和大渎桥上来去自如,毕竟都是济渎地界,只不过在水龙宗开山,小炼了那座济渎中祠之后,李源除了镇守洞天,最多就是走出洞天,每次都要更换容貌装束,在这条长桥上来回行走,一直走到长桥某端的次数都不多。
&esp;&esp;奉公职守了几百年几千年,哪怕做了一万年,都只算是分内事,可不遵守某些规矩,哪怕只有一次,对于他这种品秩的山水神祇而言,兴许就会是一场不可补救的灾殃。
&esp;&esp;沈霖如今金身崩溃在即,就有了一丝想要打破规矩、拼死维持神位的端倪,李源实在是不忍去看。
&esp;&esp;其实李源在重新见过那人今生之后,就已经彻底死心了,再没有半点侥幸。因为他终于能够确定,水正李源也好,南薰水殿沈霖也罢,他们的生生死死,所有神祇的金身崩塌,那人根本不在意。这也是李源没有更多提醒沈霖的缘由,既然那人已经不在乎龙宫洞天与整条济渎的山水去留,是不是沈霖偷偷摸摸逾越雷池也不会管了?
&esp;&esp;万一沈霖误打误撞,给她涉险做成了,是不是意味着他李源也可以依葫芦画瓢,修缮金身,为自己续命?
&esp;&esp;李源其实不太喜欢这种糟糕至极的感觉,所以他才想着来这边满是人间烟火味的酒楼喝酒浇愁。
&esp;&esp;李源不知道那位陈先生,在凫水岛忧愁些什么,需要一次次雨下撑伞散步,反正他李源觉得,便是龙宫洞天一场雨水都是那酒水,被他喝光了也浇不掉自己所有的愁。何况世间神灵喝酒,无论是市井酒水,还是仙家酒酿,都是喝不醉的。
&esp;&esp;李源想要硬生生挤出一滴眼泪来可怜可怜自己,一样做不到。
&esp;&esp;他便喝着三更酒,双手拍打着桌面干号起来,就像是个酒量不济的人间醉醺醺少年郎。
&esp;&esp;不远处有酒客怒吼道:“小兔崽子,吵死个人,赶紧给大爷闭嘴!”
&esp;&esp;李源抹了把脸,委屈巴巴转头望去,双手手掌轻轻在酒桌上来回划抹:“我这会儿心情不好,号几嗓子怎么了嘛。”
&esp;&esp;那汉子讥笑道:“吵到老子喝酒的兴致了,你小子自己说是不是欠抽?”
&esp;&esp;李源抬起双手,揉了揉脸颊,打算带着这个家伙去济渎当中,不喝酒,改喝水,还不要钱。
&esp;&esp;就在此时,楼上刚好走下一个老人和一个年轻女修,后者腰间悬佩水龙宗祖师堂嫡传玉牌。
&esp;&esp;老人望向那个汉子,笑道:“莫吵莫吵,伤了和气。”
&esp;&esp;那汉子怒道:“老头儿你算哪根葱?!”
&esp;&esp;老人笑呵呵说道:“我就是个结账的。今儿一楼所有客人的酒水,老头儿我来付钱,就当是大家赏脸,卖我桓云一个薄面。”
&esp;&esp;那汉子顿时哑然,起身抱拳道:“原来是桓老真人,失敬失敬!”
&esp;&esp;桓云抱拳还礼,走下楼梯,为一楼所有酒客结账,一楼顿时响起满堂喝彩。
&esp;&esp;李源先前瞥了眼桓云,是一个瓶颈松动的金丹境老地仙,身边是一个刚刚跻身金丹境的年轻女子,如果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叫白璧来着,比较受宗主孙结的器重。这个小妮子还是运道不错的,也难怪孙结会倾力栽培。孙结执意要将那张元婴供奉都眼馋的寸金符赠予自己嫡传弟子,哪怕占着白璧跻身金丹客的宗门大义,依旧很有中饱私囊的嫌疑。在祖师堂那边,南北两宗闹得很不痛快,尤其是一般不太在明面上与孙结顶针的邵敬芝,都难得撂了几句重话,当时作为水龙宗祖师堂的真正主人,李源就躲在一幅祖宗挂像里边,偷偷看热闹,挺带劲。
&esp;&esp;其实孙结算是一个很不错的当家之人了。对待南北两宗,一碗水端平。可恰恰如此,就成了另外一种人心不平的根源。
&esp;&esp;若是孙结舍得脸皮,一味偏袒北宗子弟,反而没有那么多乌烟瘴气的勾当。若再早早敲定水龙宗下一任宗主的继承人选,铁了心继续延续重北轻南的规矩,看她邵敬芝和南宗会不会难熬,最终还不是不得不低头认命?
&esp;&esp;太好说话,太讲公道,就是孙结难以真正服众的症结所在。不然祖师堂那边,和南宗邵敬芝位于一排座椅的供奉、客卿,早就有其中两三人坐到北宗那边去了。
&esp;&esp;当然,若是孙结能够跻身仙人境,一切问题都会烟消云散,可惜孙结没有这个资质和福缘。
&esp;&esp;李源这会儿埋头喝酒,那桓云和白璧也没有上杆子来烦他,很上道。
&esp;&esp;出了酒楼,白璧和桓云走到长桥一端,白璧轻声笑道:“老真人,我虽然跻身了金丹境,但是时日不多,资历尚浅,尚未单独开辟出府邸,希望下次老真人莅临我们宗门,晚辈已经可以在龙宫洞天之中占据某座岛屿,到时候一定好好款待老真人。”
&esp;&esp;桓云笑道:“白道友只要确定了可以在那洞天岛屿开辟府邸,可以事先寄信给我,我会自己跑来道贺。”
&esp;&esp;白璧笑着点头,向这个道门老真人打了个稽首:“大恩不言谢。”
&esp;&esp;桓云有些感慨,还了一礼:“修行不易,你我共勉。”
&esp;&esp;成为金丹客,便是我辈人。桓云只要还不是那元婴修士,那么无论年龄如何悬殊,其实与这个年纪轻轻的水龙宗嫡传,就是同辈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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