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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变与不变（第4页）

&esp;&esp;小家伙白眼道：“那些个之乎者也，又不会长脚跑路，我迟些去，与夫子说肚儿疼。”

&esp;&esp;顾璨斜眼道：“那你得在去的路上，往屁股上抹些黄泥巴，学塾先生才会相信你。”

&esp;&esp;小家伙想了想，突然破口大骂道：“姓顾的，你傻不傻？夫子又不会打我，脏了裤子，回了家，我娘还不得打死我！”

&esp;&esp;小家伙骂完之后，问道：“姓顾的，你会拽文，再教我两句，我好跟两个朋友显摆学问去。”

&esp;&esp;顾璨随口说道：“村东老翁防虎患，虎夜入室衔其头。西家稚童不识虎，执竿驱虎如鞭牛。”

&esp;&esp;小家伙怒道：“这么多字？要少一些的，气势更足一些的！”

&esp;&esp;顾璨哦了一声，随口胡诌道：“少年夜磨刀，欲言逆我者，立死跪亦死。”

&esp;&esp;小家伙皱起眉头：“杀气太重了，我怕被人打，不过也不是不可以说，只能跟那些跑不过我的人说。”

&esp;&esp;顾璨哈哈大笑，一巴掌拍在小家伙脑袋上：“你这股机灵劲儿，像我小时候。”

&esp;&esp;顾璨停下笑声：“这句混账话，听过就忘了吧，我另外教你一句，更有气魄。”

&esp;&esp;小家伙使劲点头：“赶紧的！”

&esp;&esp;顾璨一本正经道：“每天床上凉飕飕。”

&esp;&esp;小家伙恼羞成怒，一巴掌打在顾璨肩膀上：“你才尿床呢！”

&esp;&esp;顾璨突然疑惑道：“对了，夫子不会打你？你不经常哭着鼻子回家吗？说那老夫子是个老王八蛋，最喜欢拿板子揍你们？”

&esp;&esp;小家伙摇晃肩头，嬉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咱们学塾换了个新夫子。以前那个可惹人厌了，读书好的，从来不打不骂，就专门盯着我们几个读书不好的，往死里打，跟咱们偷了他家东西似的。我都想着长大一些，不是蒙童了，有了几斤气力，就偷偷打他一顿。如今这位嘛，好得很，从不打人，管也不管我们几个，如今真是舒服日子哟。”

&esp;&esp;顾璨笑了笑：“那你更喜欢如今的教书先生喽？”

&esp;&esp;小家伙愣了一下：“姓顾的，你今儿出门的时候，脑袋给门板夹了吧？怎的总问这些个傻问题？换成你去学塾读书，不喜欢新夫子？如今咱们几个再闹，只要不吵到那些乖乖儿读书，新夫子从来不管，别说打了，骂都不骂一句，贼好！”

&esp;&esp;顾璨继续身体后仰，微笑道：“只管好学生的夫子，也算好夫子吗？那这个天下，需要教书先生做什么？”

&esp;&esp;小家伙唉声叹气：“姓顾的，你脑子真的坏掉了。其实吧，我以前还是挺想着你跟我姐好的，这会儿，算了吧。我读书就已经没啥出息了，若是将来姐夫再不争气些，以后可咋办嘛。”

&esp;&esp;顾璨笑道：“你怎么知道自己读书没出息，我看你挺机灵啊。”

&esp;&esp;小家伙耷拉着脑袋：“不光是现在的新夫子，老夫子也说我这么顽劣不堪，就只能一辈子没出息了。老夫子每骂我一次，戒尺就砸我手心一次，就数打我最起劲，恨死他了。”

&esp;&esp;顾璨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长大以后，若是在街巷遇见了那两位夫子，新夫子，你可以理也不理，反正他只是收钱做事，不算教书匠，可若是遇见了那位老夫子，一定要喊他一声先生。”

&esp;&esp;小家伙蓦然抬头，怒气冲冲道：“凭啥！我就不！”

&esp;&esp;顾璨抬头望天：“就凭这位先生，还对你抱有希望。”

&esp;&esp;小家伙听得云里雾里，憋了半天，试探性问道：“你也被脾气极差的夫子狠狠打过？”

&esp;&esp;顾璨点了点头，轻声道：“不过他脾气很好。”

&esp;&esp;小家伙啧啧道：“可怜，真可怜，不比我好到哪里去嘛。嘿，我比你还要好些，老夫子不见啦，新夫子不打人。”

&esp;&esp;小家伙站起身，抹了把脸，偷偷往顾璨肩头一抹，飞奔逃掉。

&esp;&esp;顾璨转头一看，肩头都是那小兔崽子的鼻涕。他悄然振衣，震散那些痕迹。

&esp;&esp;顾璨站起身，返回宅子，关上门后，将折扇在腰间别好。

&esp;&esp;很多人都该死，而且以后注定只会越来越多，可前提是顾璨得先活着，以后用所谓的善举积攒势力，辅以驾驭人心的花样手段，再用规矩杀人，虽然不太爽快，但是他又能说什么呢？好事我也做，坏人我也杀，而且杀得你陈平安都挑不出半点毛病！

&esp;&esp;顾璨背靠房门，有点伤心。因为泥瓶巷的小鼻涕虫，原来真的死了。在陈平安心中，在顾璨心中，都死了。

&esp;&esp;但是让顾璨最伤心的另外一种可能，是自己从来没有变。而陈平安已不再是泥瓶巷那个草鞋少年了，是他陈平安变了太多太多。

&esp;&esp;不管如何，不管到底是谁变了。顾璨，“璨”，陈平安无比希望的美玉粲然，永远都不会有了。

&esp;&esp;厢房响起开门声，顾璨瞬间摘下折扇，猛然打开，遮掩面容。

&esp;&esp;片刻之后，顾璨合拢折扇，笑容灿烂，打招呼道：“曾掖。”

&esp;&esp;曾掖笑着挠挠头，嗯了一声，其实额头上和手心里全是汗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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