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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第1页）

&esp;&esp;“你是热血上了头，觉得救国救民四个字大过天，可难道为了这个就能舍弃父亲母亲、舍弃我和哥哥？这是自私！这是愚蠢！何况同你有一般念头的人有那么多，怎么就非要你冲锋在前豁出性命？白清远，你会后悔的！你一定会后悔的！”

&esp;&esp;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回荡着这番声色俱厉的陈词，她的声音那样大，也许在楼上的人也听得到，那些孤注一掷的革命党兴许都要听到她这番不开化的妄言，可她也管不了这么多了，彼时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

&esp;&esp;把哥哥拉回来！

&esp;&esp;立刻、马上、就此时此地，让他放弃那些荒唐不经的主义和事业，回到他们原本的生活里去！

&esp;&esp;……可他却只是看着她。

&esp;&esp;那双熟悉的狐狸眼还是一样温情又矜贵，天底下最好的哥哥也不过是这样了，偶尔欺负她、调侃她、捉弄她，可说到底还是永远疼爱她、照顾她、袒护她。

&esp;&esp;她多希望能从他这里再得到一次迁就和让步，然而这回得到的却是他缓慢而坚决的后退。

&esp;&esp;他说：“清嘉……回家去吧。”

&esp;&esp;“我从来不是孝顺的晚辈，这点父亲母亲都知道的，”他似乎苦笑了一下，像一场将要谢幕的繁华，“就请他们登报声明与我断绝关系吧，往后也不必再试图联络，只当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是在烟馆妓寮赌场戏楼莫名其妙地死了……这样对谁都好。”

&esp;&esp;“你说得对，哥哥的确既自私又愚蠢……可这样的蠢事倘若我不去做，又要谁去做呢？这天底下聪明的人太多了，二哥不去凑那个热闹，倘若我和我这帮蠢朋友能用这条性命换来一个清明的世道，便由那些聪明人去把它变得更好吧。”

&esp;&esp;“我……只能这样下去了。”

&esp;&esp;话到这里，白清嘉终于还是掉下了眼泪。

&esp;&esp;她不是爱哭的性子，从小就不是，倘若受了气动魄&esp;最深沉处又隐隐藏着一缕风月……

&esp;&esp;白清嘉从未想过会在这样的情境下再次见到徐冰砚：她的亲哥哥沦为了逃犯，而他则作为一个缉捕者出现，腰间别着枪，门外跟着不知多少凶神恶煞的军警。

&esp;&esp;他大概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她，漆黑的眼底生出了一瞬的波动，眉头同时微微皱起，莫名显得更加严肃和凌厉。

&esp;&esp;“白小姐。”

&esp;&esp;他还是向她点头致意。

&esp;&esp;她想接话的，可在那个当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个犹豫的工夫就错过了他，他已侧身看向了那个洋人，语气十分冷淡地问：“汤姆森先生？”

&esp;&esp;那洋人会说汉语，只是有些蹩脚，此时神情也有些紧张，答：“是的……军官先生。”

&esp;&esp;徐冰砚看着他，目光平稳又刻板，从军装上衣内侧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张特批搜查令，说：“我奉命进租界搜捕逃犯，现在需要搜查你的住所，请你配合。”

&esp;&esp;说完，几乎没等汤姆森有什么反应，已经要下令让还等在门口的军警们进门了。

&esp;&esp;汤姆森汗如雨下、脸色陡然苍白了下去，看着面前这位冷漠的军官不知该作何言语，而白清嘉却仿佛已经听到了子弹上膛的声响，眼前更出现了二哥满身鲜血的幻象，她不受控制地从小厅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呼吸已经有些不稳。

&esp;&esp;“三少爷——”

&esp;&esp;还未想好的话已经脱口而出，她紧紧地看着他，努力想要维系平静，甚至还想努力露出笑容，从未有哪一刻如此希望自己拥有能左右眼前这个男人的能力。

&esp;&esp;可她该同他说什么呢？

&esp;&esp;“……我们许久未见了，能否一起坐下喝杯茶？”她紧张又生疏，手心已经出了汗，“至于外面的军官们……你能不能让他们先去搜别家？留些工夫给我们说说话……”

&esp;&esp;她二哥说得对，她是平白生了一副勾人的相貌，其实什么撩拨人的手段也不会，此时对他刻意的逢迎显得十分生硬，明眼人一看便晓得她心里藏了秘密，是在拼命掩饰。

&esp;&esp;他当然不会看不穿。

&esp;&esp;漆黑的眼睛已经默默地观察起了这间屋子，很快就在厅里茶几的烟灰缸里发现了刚刚熄灭不久的烟头，那是华人自产的土烟，可不是洋人会抽的东西。

&esp;&esp;屋子里有人。

&esp;&esp;他的眉头皱得越发紧，拒绝的话就在嘴边，可抬眼时又撞上了她凝视他的眼神，故作冷静却藏匿脆弱，微红的眼角看起来是刚刚哭过，像一朵即将从枝头坠落的夏花。

&esp;&esp;……她在恳求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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