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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虽是嘀咕,少年的声音却也不小。
&esp;&esp;果然,旁就有个蠢姑子细细琢磨着他的话,忽就念出了声来,“难不成,叫林鸡芭?”
&esp;&esp;她话音一落,便觉不对。一时也傻住了,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瞬间便红着耳根,连忙捂住脸埋下了头去。
&esp;&esp;因她的话,少年噗的一笑,那笑声先是沉闷的在腹腔里震荡,后头却是越来越响。四周众人亦是渐渐都回过了味来,一时间,都憋不住,皆是笑出了声来。
&esp;&esp;周如水主仆三人再次迈进茶寮,便见寮中众人都笑得发癫。见她走来,少年嗖地便转过了脸来,盯着她,忽的就扬起白牙,朝她招了招手,一派熟稔道:“怎么?不走了?果然是舍不得小爷呐!”
&esp;&esp;经过方才那么一闹,如今整个茶寮中,对她最没有恶意的倒成了他了。特意拉起的风帽下,周如水撇了撇嘴,虽是不耐,但也不得不在他身侧的空地上坐下。
&esp;&esp;坐下后,看着他那张笑得异常张扬的脸,周如水也是气不顺,淡淡瞥着他,红唇微动,气鼓鼓地哼道:“可不是如了你的意?”说着,她又睨了眼苦着脸暗自走远的林凤梧,低低地说道:”你这人实在不好,自个无聊,便喜拿他人取乐。“
&esp;&esp;此刻的周如水换了件宽大的枣红袍帔,袍帔将她玲珑的身形掩得密密实实,拉起的风帽下,她静美精致的小脸亦被遮住了大半。这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模样,本叫少年眯了眯眼,再听她一语中的的埋怨,他更是微微侧头,喜笑颜开地问她:“你真姓如?”
&esp;&esp;这语气,实在是认真,也实在温和了许多。周如水不禁撇过脸去,她看着他,见他深黑魅亮的狭长眸子中倒映着她的影子,不禁就想,除了纨绔太聪明,他其实也算还好,总比那些捧高踩低地小人强上许多。想着,再念及他们本就是素不相识的,经此一别,也只会是苍茫人生中的匆匆过客。如此,便牵起嘴角,轻点了点头。
&esp;&esp;见她朝他嫣然一笑,少年直是微微一怔,这一下,倒是一反常态地撇开了脸去不再看她,眼微垂,半晌,才扬起下巴不朗声一笑,眉间碎发轻摇,认真地道:“小爷姓柳,徽歙柳凤寒是也!”
&esp;&esp;这一声,如丝绒般轻柔,却又掷地有声。
&esp;&esp;秋雷轰鸣,大雨滂沱,这一刻,已没有甚么比这一声更叫人觉得震巨了。
&esp;&esp;炯七兀然抬眼,若有所悟间,直瞪向门外那些身手矫健又纪律严明的黑衣人,已恼得冷哼出了声。他原以为,他是什么世家子弟,显赫高士,却原来,满室众人全被他的阵仗给诓了!
&esp;&esp;炯七的态度叫周如水有些不明所以,一旁,却已有常年行商的老汉喜极惊叹道:“凤楼十二春寒浅!郎君是徽骆驼柳凤寒?”
&esp;&esp;被这老汉一语道破,众人也都渐次反应了过来,一时间,寮中皆是色变。
&esp;&esp;☆、徽歙朝奉
&esp;&esp;这时代,从来是名门世族的天下。哪怕再有钱,再富贵,门第不好,仍会被看做是徒有阿堵物的庸人俗物。
&esp;&esp;徽骆驼,徽骆驼,这名头一报出,满寮的姑子都失望透顶了。
&esp;&esp;徽,是指周国乾山郡的徽歙地界。骆驼,是以供驮运和骑乘的役畜。
&esp;&esp;乾山郡自古是穷苦内困之地,地势依山,少平原旷野,山多却田少,耕作三不赡一,山民常常难以温饱。其中,徽歙县最是贫困,在那里,即便辛苦种地亦然无以生存,如此的生存劣势,便逼得徽歙人不得不去找寻另一条逼仄险峻的出路——行商。
&esp;&esp;于是,周人皆知,徽歙人多商贾,常东西行营于外,远贾他乡,求食于四方。
&esp;&esp;歙商之行脚,常常数年不归,不辞山高路远,山陬海隅,孤村僻壤,以至海外,无不涉足。他们年复一年在外操劳,黑发出门白发回,却仍是迫于生存,代代传承,无怨无悔。
&esp;&esp;这般辛勤力耕,也使得徽歙人成就非凡,商贾负贩遍天下。周国的商帮之中,就有“歙帮”一说。而歙商中最有才干,资本最雄厚者,便会被推举为歙人商帮中的大头目,歙人称其为“徽骆驼”。
&esp;&esp;但,徽骆驼又如何呢?他俊美、年少、富贵又如何呢?还不是个徒有阿堵物的庸人俗物?
&esp;&esp;顷刻间,那些个原本不知柳凤寒身份时,因他的气度阵仗意图阿谀奉承的儿郎都冷了脸。那些个原本爱慕痴缠地盯着柳凤寒的众女郎面色均是一变,眨眼便都收了心思。
&esp;&esp;张黎与耿秀对看一眼,眸光更是一冷。
&esp;&esp;张黎想着方才他嗤骂她的言语,想着他一个商贾,却还敢直言讥讽她“丑人多作怪,真是工于吠影吠声的东西。”心中本就堵着的恶气更甚,直是越来越恼火。这会也再无了甚么顾及,她扬起下巴,便居高临下地瞥向柳凤寒,冷言斥道:“徽骆驼?哼!仕农工商,商人最末!他倒是把咱们都当成了傻子!区区一个行商的庶人,却是好大的架子!”
&esp;&esp;耿秀的神色也是变了再变,见张黎开了口,她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紧跟着一哂,拢了拢身上的薄毛毡,装作不经意地嗔道:“如今这世道是怎么了?一个行脚竟也能与高门同坐了!?”
&esp;&esp;闻言,周如水动了动,夜风被篝火烤热,散发着些淡淡的气息,她拢着袍披倚靠在草垛上,盯了眼燃着正旺的篝火,映着火光,熠熠生辉的双眸中浮上了一抹淡淡的讽刺。
&esp;&esp;高门?在座的可有真正的高门?她当她那败落了的亦阳耿氏还复当年么?高贵如周如水都晓得,周家一旦经营不善就是国破家亡,天下大势有涨有落,这世间,从不会有永远的高门!
&esp;&esp;在一阵此起彼伏的赞同声中,周如水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只觉得无趣。她忽然就想,若是王三郎在这儿,定也同她一般会觉得无趣的。若是他在这儿,或许,她还能勉为其难地和他下一盘棋,以度这漫漫长夜。真不知道下个初五,她能不能及时赶回邺都,再见他一面。
&esp;&esp;她正胡思乱想着,另一头,柳凤寒已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纵然被轻视诋毁,昏暗的月光下,他依旧显得漫不经心,落落大方。这种游刃有余,直叫柳凤寒少了一份纨绔,多了几分硬朗。他淡淡地眯了眯眼,那至美的眸中便似是含了一缕深远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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