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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回答?很好,别睡觉了,你看这个灯亮不亮……睁大眼睛看,亮不亮?李维斯被那盏24小时照着他脸的台灯折磨得快疯了,他从来不知道光是这么可怕的东西,无孔不入,像无数小虫一样钻进他的眼睛,钻进他的大脑,钻进他的每一个毛孔。到最后他甚至产生了具象化的幻觉,那些光其实是无数匀速放射的牛毛细针,扎得他鲜血淋漓、剧痛难忍。他没有任何食欲,即使他们不给他任何食物也完全感觉不到饿,只是口渴得厉害。他请求喝水,但每次送到手边的只有县警局特供免费黑咖啡。浓浓的咖啡因灌下空荡荡的胃,李维斯产生了严重的神经衰弱,耳朵里像是在开火车,轰隆隆隆咆哮着自己的心跳,血液从太阳穴的血管涌过,如同奔流的自来水管。他开始幻听,手脚痉挛,不受控制地用皮肉摩擦金属镣铐的边沿……初时还觉得痛,后来就麻木了,大脑也麻木了,听不懂他们在问什么,连英语都无法理解,只下意识地说着自己背得滚瓜烂熟的回答。密闭的环境让他完全失去时间观念,迷失在炽烈的光线里,他唯一的渴望就是黑暗,想抱着自己的羽绒枕头躺进棺材,让他们将自己彻底埋葬,用厚厚的腐殖土阻隔自己与痛苦之间缠绵的黏连。但每当这种时候,他脑袋里就会出现一个熟悉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地告诉他,“醒醒,不要睡,不要怕,你能熬过去的……你可以,你是唯一的希望……一切都会好的……”那声音似乎是宗铭的,又似乎来自于幼年懵懂的记忆,像父亲,却又更古老,更深沉。它像梦一般穿过时光的隧道,在某个不可见的历史中反复吟哦着某种信念。……信仰?到底是谁?李维斯努力追随着那个声音,想在自己凌乱的思绪中抓住灵光一现的真相,然而那感觉就像是夏日的雷电,隆隆而过,却迅速消失在倾盆而下的暴雨之中,被苦痛的雨水涤荡得一干二净,不留踪影。抓不住。不知过了多久,李维斯听到审讯室的门响了,迷茫中想了想,确定这是fbi的第六次换班。也就是说,他已经被关在这里整整三天三夜了。换班的年轻探员在门口向中年探员报告,声音时断时续:“我们的时限快到了……明天……星期六……必须送他去那边……国土安全局不可能再多给我们一周……”中年探员的声音沙哑低沉:“东西还没有找到……车里……每一块坐垫都不要放过……”“修理厂……全拆了……需要时间……”李维斯艰难地将脸埋在手心,在他们谈话的间隙享受短暂的黑暗,一边在心中默默计算:如果没猜错的话,今天是他被抓进县警局的第四天,也就是说,明天就是星期六了,加布林号出水的日子。按照国土安全局dhs的要求,他应该在这一天被送往水下监狱。这是宗铭和桑国庭精心计算过的日子,加布林号一周出水一次,所以被捕之后他最好给fbi留出四天左右的审讯时间,因为长于这个时间他的身体可能撑不住,短于这个时间,fbi可能会向dhs申请多一周的控制权,那样他的身体就更撑不住了。现在,他已经撑过了四天,能不能顺利被送进加布林监狱,就看就看dhs对加布林名单的执行是不是像情报中所说的那么严格了。门口的谈话结束后不久,他们破天荒地给李维斯拿了一瓶蒸馏水,外加一块手掌大小的三明治。在他吃完这些之后,又进来一名年轻的女警,给他做了简单的检查,并且处理了鼻梁、双腕和脚踝的伤口。女警走后,中年探员走了进来,拄着桌面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李维斯。李维斯在短暂的休憩之后恢复了一些精神,抬头冷然与之对视,渐渐在他深沉阴鸷的目光中慢慢读到了一丝无奈与不甘。心头一喜,李维斯意识到他们和dhs的谈判失败了,自己恐怕即刻就要被送去加布林。果然,下一秒中年探员便冷笑了一声,道:“ok,你不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只能送你去个更‘舒服’的地方了。下半辈子你将会有大把时光痛悔自己在过去三天里错失的机会。尹先生,祝你好运。”李维斯看着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心情有些复杂莫名,本想说点儿又酷又毒的适合朝鲜杀手的台词,张了张嘴,却只说了一句:“也祝你好运。”作为执法人员,运气对他们来说太重要了,不如大家共勉吧。下午两点,李维斯被带出了县警局,塞进一辆防弹警车,四名fbi探员分别坐在车子四角,将他夹在中央。他的手铐和脚镣被串在一起,固定在脚下的铁环上,大概是出于报复心理,他们并没有给他系安全带,就这样任他在颠簸的洲际公路上东倒西歪左摇右晃,直到他的手腕和脚踝再次被磨出血,才停在一座小型民用机场。日落之后,他们乘坐直升机离开东海岸,降落在一艘巨大的轮船上。因为光线太暗,李维斯看不清轮船的型号,但从停机坪一侧的指示牌推断,这可能是一艘退役军舰。fbi探员没有给他太多窥视的机会,很快便将他带到了甲板下面的船舱,关进一间窄小的,带着铁栅栏门的监房里。一名大腹便便的胖子和fbi做交接,在文件上龙飞凤舞地签下名字,乜斜一眼李维斯:“朝鲜杀手?难得,我们还没招待过金主席的人民呐!”李维斯虚弱不堪,又累又饿,勉强给他一个杀手的怒视。胖子不以为忤,反而放声大笑:“有趣,他在瞪我,这是共产主义的不屑吗?哈哈哈哈哈!”李维斯莫名觉得他的笑声十分魔性,十分危险,十分让人心里不舒服。fbi探员显然也有同样的感觉,皱了皱眉,道:“犯人我就交给你们了,他的行李在那边,车子我们送去修车厂拆卸检验,还没有彻底验完,等结束以后再封存起来交给你们。”“你是说那两枚被他藏在轮毂夹层里的芯片吗?”胖子笑着说,“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下午五点半我们的人去修车厂协助检验,已经把它们找到了,预计两小时后会送到我这里来。”fbi探员变色,道:“什么时候的消息?我们怎么不知道?”“你们现在不是知道了么?”胖子摊摊手,“总而言之,他和他的芯片现在都是我的了,跟你们没有任何关系。ok,交接结束,你们可以准备起飞离开了,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去餐厅喝一杯,算我请!”无论fbi探员如何不甘,如胖子所说,交接已经结束了,他们只能把一切交给dhs,交给加布林监狱。探员们离开了,胖子捧着文件夹站在栅栏门外翻阅了一会儿,抬起眼睛看着李维斯:“你好啊,尹同志——你们那里是这样称呼的吧?”李维斯抓着铁栏杆防止自己因为体力不支而摔倒,没有理会他的问话。胖子笑眯眯地道:“唔,看上去你在他们手里吃了不少苦头哇,啧啧,真是太不人道了。”李维斯喉咙肿痛,一天下来连黑咖啡都没得喝,哑着嗓子道:“我想喝水。”“哦,水?水多得是。”胖子将文件夹挂在舱壁上,转身离开,半分钟后握着一根水管走过来,龇牙一笑,打开水枪,“慢用啊。”高压水龙猝不及防打在胸口,李维斯差点闭过气去,手一松整个人便被水流巨大的冲力撞到了身后的金属舱壁上,发出“砰”一声闷响!“享受吧,甜心!”胖子哈哈大笑,双手把着水枪往李维斯身上喷射,“我说了,水我多得是!”李维斯跌落在地,蜷缩身体将自己藏在远离栅栏门的角落里,但整个监房不过浅浅两米,根本无处可躲,无论他怎么逃避,冰冷强劲的水柱仍旧打在他身上、腿上。“够、够了……咳咳咳……”李维斯呛了水,剧烈地咳嗽起来,因为动作太大,牵动了胃部被fbi打出来的旧伤,渐渐咳出淡红的血水来。“唔,吐血了么?那可要冲干净点儿,免得引来鲨鱼。”胖子不为所动,笑嘻嘻地看着他的惨状,不时调整水流冲击他的脸,欣赏他窒息的表情,仿佛在观看什么极具艺术性的表演。李维斯筋疲力尽,无力闪躲,只能将头埋在胸前,尽量用脊背承受冲力。单薄的白衬衫完全湿透,半透明地裹在他身上,显出他轮廓优美的背部肌肉,胖子舔了舔嘴唇,终于关了水枪,吹了声口哨,道:“看不出啊,杀手就是杀手,身材不错。”李维斯惊天动地地咳嗽着,无力揣摩他话里轻佻的含义,良久才勉强平静下来,扶着墙壁慢慢站起身来。“滋味不错吧?”胖子丢下水枪,踱到栅栏门前,抱着胳膊笑着问他,“比fbi的大餐如何?”李维斯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淡淡道:“谢谢款待,有兴趣的话你不妨去问fbi,他们应该还在你的餐厅喝酒——如果他们有这个胃口的话。”胖子一愣,继而爆发出一阵狂笑,几乎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太有趣了,尹同志,哈哈哈哈……算了我想他们应该没有这个胃口,毕竟他们四天都没能找到你藏起来的芯片,我们几个小时就找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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