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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虽然医生已经出具了诊断结果,严澹脱离了危险期,随时可能醒来。但是陶清风心中依然无法安稳,他睡到半夜还会一个激灵,被梦里严澹满身鲜血情景刺激醒来。那种时候,陶清风都会睡不着坐起身,坐到严澹床边,听着他规律的呼吸、沉稳的心跳,才能恢复平静。
&esp;&esp;当然,陶清风也看过同样入院的夏星痕,他擦破了一些外伤,不用住院,神智也清醒过来。被强行看了一波精神科的医生和心理医生,也在医院里住了两天的院,输了一些镇静剂。
&esp;&esp;夏星痕醒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非常内疚惭愧痛苦,他想来探望一下严澹。但是陶清风尊重严家兄长的情感,严放提出暂时不准夏星痕靠近那个病房,一切等他回来定夺。陶清风就委婉地把夏星痕劝了回去,让他自己先好好休息一下。
&esp;&esp;“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夏星痕说道,“赔钱肯定是不够的,不过这阶段的医药费和损失费,都是我该出的。”夏星痕把一张卡递给陶清风,“我也记不清这里面几百万了,密码我发给你了,先用着。”
&esp;&esp;陶清风虽然知道严澹不缺那个钱,但是作为对方赔罪心意,还是答应收下。
&esp;&esp;“有错改之则已。”陶清风忽然意识到什么,惊讶问:“你现在……没在角色里了?”
&esp;&esp;“我现在哪个角色都不是了。”夏星痕看着自己的双手,不可思议地觉得很陌生……但是仿佛这种正常的感觉才是他一直在找的。连他自己都很惊讶,他这是‘出来了’么?“我这几天都在想着你对我说的那些话,让自己镇静下来。看来真的有用。”
&esp;&esp;陶清风提议:“那你可以考虑去南太平洋小岛上,多镇静几年。”
&esp;&esp;夏星痕:???
&esp;&esp;陶清风回到严澹病房里,想到自己曾经双手动弹不得时,蒙受过严澹的照顾。他们的缘分加深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
&esp;&esp;严澹现在没醒过来,自然无法进食,每天输液中有营养液,维持他基本生活机能。陶清风则是在医院里的餐厅打餐回来吃。他白天黑夜都守着严澹,很多时候就静静发呆般盯着他,当陶清风的万事操心事务经纪人苏寻推开门时,看到的就是这幅静谧的画面:陶清风坐在床边,目不转睛地盯着严澹沉睡的模样。
&esp;&esp;苏寻听到严澹为了救陶清风被夏星痕打伤了这件事的恢复记忆
&esp;&esp;陶清风怔望向严澹,禁不住浑身颤抖,无声地瞪大眼睛。
&esp;&esp;严澹见状又叹道:“到头来,反倒是你给我写祭文……流水席遗琴,紫梁街肆马。我后来继续弹“卿云”琴,弹‘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esp;&esp;陶清风恍惚想站起身,又觉得大脑一片晕眩,他握住严澹的手,一片寒湿的冰凉。他艰难地沙哑道:“你……是……”
&esp;&esp;“广川,上辈子我是没福气,和你过一段林下同唱牡丹的日子。”严澹反握住陶清风的手,道,“幸好,我今生可能有这个福气了。”
&esp;&esp;陶清风怔然道:“燕……你……你究竟……”
&esp;&esp;“我本来以为,我会抗拒这个问题。”严澹笑了笑,“不过这辈子学的东西,果然还是更能帮助人生活得轻松一些。这里,”严澹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该有的都有。就像一条河水的,上游与下游。我是燕澹生,我也是严澹。”
&esp;&esp;陶清风依然很恍惚地看向他,哆嗦沉默着。严澹又笑了笑。
&esp;&esp;“记忆太多了,我都不知道从何说起。”严澹又指了指自己的头脑,“前段时间,我总是头疼,觉得自己脑袋里像是灌满了很多东西,但是又看不清。前几天扑上去那一下……”严澹伸手按住肩头那道疤痕,“忽然就像被打开了。”
&esp;&esp;陶清风恍然若失道:“燕,燕澹生的记忆?”
&esp;&esp;严澹轻轻笑了笑,眼眶周围一片却是红的,像是朱鹭——一种红眼白羽的鸟类色泽。
&esp;&esp;“是啊。景园、礼部、国子监……”
&esp;&esp;陶清风心中炸了一片惊雷。他紧紧握着严澹的手,胸膛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酸楚。
&esp;&esp;“燕兄?真的是你吗?”陶清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如今他已经不需要去区分相似度了。他终于明白:那活脱脱就是燕澹生年长十岁后的容颜。
&esp;&esp;“是我,又不完全是你认识的那个十八岁的我。”严澹陆续说了后来的经过。
&esp;&esp;——他后来又经历了三十年的朝局,拥有着位高人臣圆满的一辈子。而后那个变得沧桑、从容与沉遂的灵魂,渡过黄泉岸、走过奈何桥、喝孟婆汤时并未完全入喉,悄悄地吐了几口出去。意外的,却也被鬼差睁眼闭眼,放了德高望重的功臣一马。
&esp;&esp;——在轮回井前,还听到背后的小声议论:“……错判枉死的清白者,魂魄还阳续命。”
&esp;&esp;睁眼闭眼,已换了人间。从一张白纸开始的灵魂,深处埋藏的禀赋从未改变。
&esp;&esp;严澹继续思量着自己这两辈子:家世相似,却接受者完全不同的古时与现代不同的教育,它们却又奇妙的耦合在一起,形成了独一无二的人格。
&esp;&esp;严澹想着这辈子:他从小就对历史有天然的亲近度,好学又聪颖,很多事情仿佛不是从书本上听闻,而每每有一种重逢之感。虽然学的是历史,但经论词赋也一点就通,张口成诗,诸子之言无所不通。饶是以严家良好的教育资源来看,这样的天赋也实属罕见。这使他从小依旧在一种“天子骄子”环境中长大。
&esp;&esp;但与上辈子的阶级固化通道不同,这辈子他生活在一个多元且自由的时代中。他活得更自然、舒心、熨帖,无需用古灵精怪般的机敏去抵抗那些与本性相违的封建规则道理,去掩盖他的困顿、愤怒与迷茫。他就像上辈子的晚年一样,活得顺遂、平静且自足。
&esp;&esp;严澹现在能很从容说出那些话:“上辈子老了之后,时常做梦。有一次梦到斗边坊和西市坊交界的小院落,就是你暂居的院落。我站在巷口远远看着院门那边,你开门了,却没有看到我。我想走过去同你说话,你又把门关上了。”
&esp;&esp;陶清风还沉浸在被冲击得大脑空白,刚接受了他就是燕澹生的震惊中,“燕兄?”半响才跟上话头:“你知道我住哪里?”他忽然醒悟过来,“难道当时在我门口的花盆里每次留下一些银子的人……是你?”
&esp;&esp;严澹点头道:“听说你回绝的那些人颇有慷慨解囊的高士之辈,知道你担心被纳入阵营。虽然燕国公府也没在哪个阵营中,但……”
&esp;&esp;“但你们本身就是阵营了。”陶清风苦笑两声,感激道:“多谢你的考量,当时的我要是知道了,估计是真不敢要那些银子。”
&esp;&esp;“我从来没有……笑过广川。”严澹想到了陶清风当时昏倒时嘟囔的那句话,当时和陶清风不算是很熟,还在疑惑他怎么直接叫名字,不叫“严老师”,又为什么要笑他。记忆恢复之后,这一切都有了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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