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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节（第1页）

&esp;&esp;陶清风讲完才发现，沙洲整个人都呆滞了。不远处还站着个，被矿泉水滴了一身都木在原地的副导演，他们死死地盯着陶清风，眼神都非常诡异。

&esp;&esp;陶清风都被瞠目结舌的表情盯惯了，他主动解释：“看了点书，一孔之见。沙洲你可以参考，主要还是听副，副导演的。”

&esp;&esp;念不熟悉的新职务名称时，磕绊了一下。

&esp;&esp;沙洲已经收起了那副娱乐圈的扑克笑脸，脸上的震惊和一丝敬畏是真实的，说：“陶清你，请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esp;&esp;可怜沙洲，只听懂了大约一半，但他可以感觉得到，在听懂的几句里，剧本里限于对白而没有描写的各种心理，已经呼之欲出——这些本来是演员们在拿到剧本后，要自己揣摩动作表情，最艰难的部分。甚至有时候，编剧写出来的台词背后的人物心理，和演员理解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自然也很难入戏，做不出合适的动作与表情。

&esp;&esp;陶清风还未开口，副导演已经把矿泉水瓶处理好，也不顾自己衣服被水打湿了，一边叫助理帮忙换，一边对陶清风大为称赞——

&esp;&esp;“陶清，你果然做了很多功课。你在剪彩仪式上说的话，我后来看视频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去了解广积王子，看来你了解得很多啊。沙洲，刚才陶清说的材料，我会再给你讲讲的，那个理解方向很好。你可以放开一点笑。”

&esp;&esp;沙洲对陶清风笑笑，点头答应副导演，又投入了紧张的排演之中。只是他看向陶清风眼神里流露出的困惑，却是藏也藏不住的——这得看多少书啊，还不止看广积王子的，看了还全部背下来。是陶清以前在节目上出丑后，下定决心痛改前非，魔鬼式地高强度补课了吗？

&esp;&esp;可是沙洲总是觉得，陶清身上流露出那种气质，一点都不像半路出家恶补知识的样子，仿佛早就淫浸诗书，气度馥华。

&esp;&esp;沙洲本来一直在陶清面前很有优越感，因为陶清已经出道七八年，而沙洲才出道两三年，却已经超过他的咖位，资源和后续都更好，知名度和粉丝也更多。毕竟沙洲是电影学院科班出身，比陶清这种小学都没毕业的野路子，自以为要强得多的。

&esp;&esp;他们路线虽然都是卖脸的小鲜肉偶像，但以沙洲粉丝“米粥”对陶清粉丝“陶瓷”时掐架时一句话来说——不要越级碰瓷了。

&esp;&esp;可是今天……沙洲剧组也震惊了

&esp;&esp;副导演有些惋惜：陶清这种演员，明明多好的工作态度和努力程度，结果在网络上被黑成那个样子，大家都以为他是文盲——哪怕过去他是文盲，做出这么积极的改变，怎么也没有业内通个气呢？果然还是没人捧吧。

&esp;&esp;副导演想：看上去陶清在星辉也是签约等级最低的那一类，保姆车档次低，助理只有一个：沙洲刚签东华娱乐时，都有四个助理了。东华娱乐比星辉娱乐还稍微逊色一点。陶清这是完全被星辉放养了吧。可是陶清都已签了星辉七八年了，居然还是这种待遇，看来公司真的对他没什么寄望。

&esp;&esp;副导演还没来得及进一步了解，导演那边就已经喊陶清风过去，预备换上戏服，开始正式拍这段写奏折的独角戏。

&esp;&esp;《归宁皇后》的导演叫做熊子安，业内知名导演，出道十余年，执导过的影片类型，都是非常正统的剧目，再加上他也是a省人，所以这次省厅请他来导这部走历史正剧路线的《归宁皇后》。

&esp;&esp;熊子安用最严格的要求来对待工作：长达半年的拍摄周期，每天拍八小时以上，力求精益求精。之前开机了六天，拍钟玉皎和张风豪的戏，仅仅拍了八场戏。钟玉皎和张风豪都是演技实力派，在熊子安手下都要被不停ng。

&esp;&esp;前两天沙洲也进组开拍，然而他的进度更悲惨，两天过去，仅仅通过两条，每条都耗了两小时以上，大大拖慢了进度。钟玉皎一看到轮到沙洲拍、后面还等着个陶清，就上保姆车回宾馆了。今天还有一条她的通告，但看这进度，回宾馆睡个午觉，再健个身美个容什么的，等晚上七八点了再来，估计才能轮到她。

&esp;&esp;所以现在棚里就剩下了张风豪、沙洲和陶清。

&esp;&esp;然而，熊子安导演惊喜地发现，今天沙洲理解得大有进步。这场戏是沙洲饰演的刘敢辜向张风豪饰演的天胜皇帝敬酒，流露出痛苦却又不得不尽臣子礼。张风豪本来已经打算陪这位小朋友耗个把小时了——前两天对戏时，沙洲直接被张风豪的气场压懵逼了。

&esp;&esp;可是这一回沙洲演出了那么点将军心哀的意味，特别是他那个放达又隐隐悲凉的笑，真是超乎了导演的预期，不由得心想：副导演提前讲戏讲得好，大大节省了时间。张风豪也很意外，扪心自问如果他去揣摩刘敢辜，他不会以笑去演绎，反而会走沉默如岩的路线，但是他忽然发现沙洲这样处理，效果好像更有味道，不由得对这位科班偶像后辈刮目相看。

&esp;&esp;张风豪心想：到底是华影科班出来的，论关系还是师弟……很有表演潜力的嘛。张风豪也配合得很好。沙洲这一条竟然拍了两次就通过了。

&esp;&esp;导演一边亲切招呼沙洲回去时注意安全，一边吩咐场记布置陶清风拍摄的场景。虽然这场戏没什么难度，但导演也已经做好耗两小时的打算了——这是陶清风进组的导演知识盲点

&esp;&esp;场上所有人都震惊了，包括导演熊子安，但是熊子安没有喊停，而是专注地盯着机器位里拍摄到的画面——陶清风写字的架势，硬直的笔杆被一只清瘦的手握住，下笔轻快熟稔，手指间力道分寸非常到位，简直像个真正练书法的人，而不是花架子。

&esp;&esp;然而他写的——

&esp;&esp;“停！”熊子安终于喊了停。副导演看不出来，觉得有部分像《怀仁》的句子。但是熊子安做过很多功课，他注意到陶清风写的并不是《怀仁》的开篇，而是一些没看过的句子。

&esp;&esp;熊子安和颜悦色地对陶清风讲戏，态度已经大大好转：“陶清，你自己练了书法，精神可嘉。这样，以后我们再拍这一条，等你把《怀仁》背熟……”

&esp;&esp;陶清风指着奏疏中间对导演说道：“《怀仁》从这里开始，前面是大兴朝的奏章格式。”

&esp;&esp;熊子安勉强看着竖排繁体字开头，依稀看得懂几个“叩请、上谏、圣裁”字样，但大部分句子还是看不懂，他冷汗直冒，道：“这写的是什么？大兴朝奏章格式？你背了？”

&esp;&esp;陶清风心想，制作方要是看不懂奏章开头格式，或者以为自己写得不对，那岂不是对自己早点结束工作有妨碍吗？于是他耐心地把一行行字念出：“首先写‘原折’，不是留档的‘录副奏折’，后者是要交给大兴的大司空保管的，到不了皇帝手上。然后写臣的官职，广积王子时任中书省詹事主薄，但又有温乡侯爵位，要把候名写前面，职务名写后面。”

&esp;&esp;“接着是上谏。这里要写上疏的原因，虽然我也不知道广积王子具体写了什么，私拟了个‘陛下慈仁恩宥，赦旧臣之罪’或可暂替。”

&esp;&esp;“然后请示圣裁，恳求原谅，写得是‘臣之素志，事犹反掌。敢不捐躯，以赎万死。※’。再接下来才能是《怀仁》流传下的内容。《怀仁》是文论，被选在《六言》里，掐头去尾，隐去上下。要演他正在写的奏章，当然不能直接写。”

&esp;&esp;场地上一根针落的声音都听得见，此外，只有机器开着发出的嗡嗡声。包括导演在内的活人，都以肉眼可见的呆滞表情，愣愣望着陶清风。

&esp;&esp;震惊是相同的，但各人的侧重点不同：熊子安的重点是惊喜，沙洲是有压力，张风豪是不可思议。

&esp;&esp;熊子安很民主地接受了陶清风这听上去专业化的建议——虽然现场暂时没有历史顾问，但陶清风既然能把这一套繁体字背得通熟了再用毛笔写出来，多半不会是杜撰，况且听上去真的就很像那么回事。

&esp;&esp;熊子安仔细想了一下，心中愈发激动了：这一条内容，很可能实际剪辑出来的时候，就几秒的画面。广积王子提笔写出的内容，甚至摄像头都不会拍全，拍个特写中间几句“怀仁”的名句——但是陶清依然选择把功课做细做足到这种地步，规规矩矩地背了一篇大兴臣子奏章的标准格式。

&esp;&esp;不管陶清以前风评如何，起码此刻，在这部影片的第一场拍摄中，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水准，都让熊子安刮目相看，并再也不对剪彩仪式上的发言，有任何负面的阴谋论看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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