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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砚兴低头看着聂承岩的脚，低声道：&ldo;我那时候想，我定不能让他如此轻易的解脱，我要让他痛不欲生，却求死不能。我要让他为孙儿的毒症痛苦焦虑，让他看着他的残脚体会我当初无能为力的挣扎，让他看着唯一的亲人变成我这样，用他自己研制的毒药，让他悔恨，让他这后半生都活在亲人的怨恨仇视中。让他每时每刻都记住，他犯过的错，他必须付出代价……&rdo;他话还没说完，韩笑已经按捺不住，大声骂道：&ldo;你的心不比神医先生好，你不配做医者。&rdo;聂承岩紧紧握着她的手安慰，韩笑的泪落了下来。迟砚兴看着他们俩，完全没受影响，接着往下说道：&ldo;我听说聂明辰在研制一种巨毒，我也开始研制。论医术，我每一样都不会比他差，过去是我太傻，我实不该中他的计，不该这么笨来大漠，但如今我有皇室撑腰，我自然要再跟他再比一比。于是我换了他的毒，我想让他在用毒的时候，发现这毒药比他的更强，他会知道是我干的，普天之下，只有我比他强。&rdo;&ldo;绿霜也不见得多强。&rdo;韩笑恨恨地瞪他：&ldo;如今许多大夫都会治了。&rdo;迟砚兴笑笑，点了点头：&ldo;确实如此，有了那本解毒典籍，无论是绿雪还是绿霜，都不再是奇毒了。&rdo;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韩笑：&ldo;原本所有的事都按着我的安排和我所预料的那样发生，可没想到出了意外。&rdo;聂承岩一脸戒备，瞪向他。迟砚兴笑笑，道：&ldo;那个意外，便是你了，丫头。&rdo;&ldo;孤女韩笑，年方十四，携弟求医，弟体弱脉堵腑脏皆病腿不能行。百桥城内名声颇响，经她之手病人无一死例。&rdo;迟砚兴念着他铭记心中的探子所报的韩笑消息，勾了勾嘴角：&ldo;丫头，你可知，当年我有一名号，叫圣手神医。原因便是，我经手的病人，无一死例。&rdo;顿了一顿，再是叹息：&ldo;除了与聂明辰斗医的那一回。&rdo;他抬头看看韩笑，接着道：&ldo;不过我的神医之名靠的是实力，而传言中，你这福星妙手靠的却是运气。&rdo;他停了下来，等韩笑反驳，可韩笑却不说话。&ldo;难道你也认为自己是靠运气？&rdo;他问韩笑，这般不自信的姑娘怎可能做出战场上的那些事？韩笑愤愤作答：&ldo;我能治命救人便好，你管我靠的是什么。反正我不害人，不做亏心事。名号有什么了不起，名声大又能如何？没良心的还是没良心，能救人的还是能救人。你们为这些残害良善，羞也不羞？神医先生是做得不对，可耻！而你当初若不是也贪虚名，也不会如此，你遭了不幸却又心狠再害别人，又与神医先生当年所为有何不同？可恨！&rdo;迟砚兴对她的怒骂不以为意，继续接着刚才的话题：&ldo;我原以为聂明辰琢磨出是我所为后，很快会来找我，我一直在等。可是没想到，他却花费了许多时日教你医术，我一直在想，你有什么特别？&rdo;韩笑不语，迟砚兴又道：&ldo;后来他来了，告诉我，你极有天赋，比他比我都强。&rdo;韩笑一呆，神医先生怎么会这么说。&ldo;话到这儿我得问一问，丫头，无声无息地遮迷夏军将兵的双眼，你是如何做到的？&rdo;&ldo;不告诉你。&rdo;韩笑想都不想便拒绝给他解谜。聂承岩很不喜欢迟砚兴的话题围着韩笑转，他截了话头，说道：&ldo;说这些又有何用？你来求个解脱，与我们讲讲故事便能心安？&rdo;迟砚兴沉默片刻，再度开口时声音沉了沉：&ldo;我大仇得报，原本该是兴高采烈，可我居然觉得并不足够，我依然睡不安稳，我想象着你的状况，我盼着聂明辰来找我。&rdo;他看了看韩笑，再看看聂承岩，&ldo;后来我知道有这个福星妙手的存在，我忽然觉得这世上之事真是玄妙。&rdo;他顿了顿，似乎等着这两人问，可惜他们都不接话头，迟砚兴只好自己接下去道：&ldo;丫头，你就像我的前半生，有天赋，有热情，有颗只为治病救人的愚心，而聂城主，却像是我的后半生，残疾，有权势，可惜心有顽疾。&rdo;&ldo;你错了，我们没人像你。&rdo;韩笑忍不住大声嚷，&ldo;我才不会为了争名号拿医术与人打赌，就算是遭遇不幸，我也不会把罪怪到不相干的人身上，阿岩虽然脚不能行，可他并无顽疾，他再好不过，他帮助了许多求医者。&rdo;迟砚兴点头：&ldo;我当日也说，你既是有颗愚心，日后也定会如我一般后悔。可聂明辰说不会，他说因为有聂城主守着你。&rdo;韩笑一呆。聂承岩也愣了。老头儿的这话是什么意思？&ldo;韩笑，我看到战前的那应战之约，便怀疑应战那人是不是聂明辰。因为聂明辰这人从没什么医者仁心，也不会这般傻气将它挂在嘴边。医者仁心是什么玩意儿？我救了许多人，聂明辰也救了许多人，那又如何？救人的是医术，却不是心。我冥思苦想，我为何大仇得报却仍旧痛苦，直到我终于见到了聂明辰，我才明白了。&rdo;&ldo;为何？&rdo;韩笑忍不住问。&ldo;原来杀人比救人更难。&rdo;迟砚兴苦笑。当然难，这还有什么疑问吗？还需要&ldo;原来&rdo;？韩笑忽地大声问：&ldo;迟大夫为自己做过的事愧疚吗？&rdo;愧疚？这话正打在迟砚兴心口，他抿紧嘴，想着当时也是这般问聂明辰：&ldo;你看看我现今这般模样，你可曾愧疚过？&rdo;他抬眼望着韩笑，她一手紧紧与聂承岩的手相扣，一手握着拳头，她两眼亮如星辰，一身的凛然。迟砚兴心中波动，他当初年轻时候，也是这般模样啊。他也曾正义坦荡，也曾胸怀宽阔，他曾经发誓定要习得最高深医术，救尽天下病患……他也有过这些曾经，可他现在……那时那刻与今时今日，他自己根本就是不同的两个人。迟砚兴想，他一定还会报复，他一定还会做同样的事，然后再受到同样的煎熬，可他必须这样做。他的双腿、他的孩子、他的妻子，他受的那些苦那些痛那些耻辱，他必须讨回这笔债。所以，他愧疚吗？他只知他依然夜不安寝。迟砚兴表情复杂，韩笑不依不饶：&ldo;那请问迟大夫，你下毒害人，断人双腿，至今可曾后悔？&rdo;迟砚兴面上一抽，这个问题他也答不出来。&ldo;如此你假仁假义在这说什么任君处置，又有何意思？&rdo;韩笑这话提醒了聂承岩，他道：&ldo;迟大夫定是另有深意。&rdo;无端端跑上门来声称要负责，确实太诡异了些。迟砚兴确实是另有目的，但他不知怎么开口。只是话说到这份上，不得不说得更清楚些。&ldo;聂城主，你的毒，你的伤……所有的一切，都是我所为，所有后果，该我一人承担。&rdo;这些话他已经说过了。&ldo;所以呢？&rdo;聂承岩忽觉心跳得厉害，有了不祥的预感。&ldo;所以聂城主希望我如何承担，说了便是，任何要求我都接受。聂城主莫要再追究其他人的吧。&rdo;&ldo;谢家？&rdo;聂承岩忽然明白了。迟砚兴点点头。聂承岩冷笑：&ldo;你管得着吗？&rdo;迟砚兴认真严肃，沉声道：&ldo;莫要与谢景芸成亲，你明知道这事不对。&rdo;&ldo;成亲？&rdo;韩笑失声叫了出来，瞪大了眼睛看向聂承岩。聂承岩倏地一僵，竟一时忘了这事是瞒着韩笑的。&ldo;你要与谢景芸成亲？&rdo;聂承岩很想解释。但迟砚兴在这，他不能示弱。他看也不看韩笑，只狠狠盯着迟砚兴：&ldo;你滚吧。若想到要你如何，我会告诉你的。&rdo;&ldo;……&rdo;韩笑张口欲言，聂承岩要成亲的事使她如雷轰顶，她不知所措，她下意识地想再问问，可她开了口，看了看聂承岩冰冷的侧脸，她却问不出口了。是了，迟砚兴在这呢，怎能驳了城主大人的颜面，怎能让他难堪。韩笑的心被压得生疼，话到嘴边，却改成了：&ldo;迟大夫，连翘是你何人？&rdo;聂承岩震了一震，连翘在青山谷向韩笑射箭的事贺子明与他说了，他知道韩笑突然说起这事的意思--背叛。韩笑定是觉得他与连翘一般，背叛了她的真情。迟砚兴答：&ldo;是徒弟。她样貌显小，又老实，所以就派她去了云雾山。&rdo;他似是明白韩笑在想什么，又道：&ldo;丫头，别的我不知道，可我晓得那丫头是神箭手，她向来箭无虚发。&rdo;聂承岩看向韩笑，那连翘就是故意放过她的，她并未有心背叛。他也是，他只是使计而已，他并未背叛。可韩笑不看他，继续问：&ldo;是她将绿霜换成了绿雪？&rdo;&ldo;是的。但她并不知晓陆杨偷了一颗，也不知他因何丧命，这事不是她干的。连翘是个好孩子。&rdo;&ldo;那她是否知道，你要用这毒来害人？&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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