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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死了不少人！他闭了闭眼。想当初他学医之时，立的志向是救治天下病患，哪曾想会有今日。他再给自己倒了一杯，再一口干尽。反正已经如此了，他毒死的也不止这些，要大仇得报，势必是得如此的。只是离胜利如此之近了，他的心却仍未舒坦。卟的一声，一个人影从窗户跳了进来。奇山先生转过脸来一看，手中酒杯顿住了，他看着来人，看了好一会，哈哈大笑。&ldo;聂明辰，许久不见了。&rdo;&ldo;确是许久未见，本也不想见的。&rdo;来的确是云雾老人，他白须白发，穿着夏国寻常百姓的衣裳，显然乔装打扮过。奇山先生放下酒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ldo;探子们一直寻你不到，你还真是会藏。&rdo;&ldo;找你也同样不太容易。迟砚兴，难道你以为依靠了夏国皇家，便高枕无忧了？&rdo;迟砚兴冷笑：&ldo;你来，是要杀我？&rdo;&ldo;难道还会为找你叙旧？迟砚兴，你做的这些事，难道以为我会放过你。&rdo;&ldo;我自然不会这般想。你的狠毒，我见识过。&rdo;云雾老人从袖中抽出短剑，踏前了一步：&ldo;别的都可不论，只你害我孙儿终身残疾这一桩，我便要你的性命相赔。&rdo;迟砚兴冷笑，直直盯着他，半点不惧。&ldo;你不唤人？&rdo;云雾老人慢慢踱了过去，他没有急着动手，他盯着迟砚兴看，他想看到他的恐惧，可惜他在他脸上什么都没看到。&ldo;唤人又有何用？在人来之前，你便能把我杀死了。可你将我杀了又能如何？你输了。你孙儿的脚再治不回，你云雾山名声扫地，你们萧国将亡，就算不亡，你聂明辰招来毒祸，害死无数将士，令边关失守，你们萧国皇帝又怎会放过你？你若不逃亡，便是死路一条。&rdo;迟砚兴看着云雾老人哈哈大笑：&ldo;聂明辰，你成了丧家之犬，年老寿之将终，得此结果，这是你的报应。你知道我为何不直接派人杀你？我不想杀你，我就是想看你受到折磨，看你失去一切，想你夜夜躺于榻上，追悔往事，痛不欲生。你看，我办到了。我夺走了你的一切，你完蛋了。别的不论，只你孙儿残了脚这一桩，便够你受用的。&rdo;云雾老人越听越怒，猛地一脚踹开迟砚兴面前的桌子，一剑向他刺去：&ldo;我教你也受用受用。&rdo;可是桌子被踢开，聂明辰看到眼前的迟砚兴，手中的剑猛地顿住了。迟砚兴不躲不闪，只冷冷地看着他。轮椅。残疾。&ldo;受用什么？残腿吗？我受用了二十多年了。&rdo;迟砚兴冷笑着。聂明辰愣在那，忽然明白了迟砚兴为何要对聂承岩如此下手。&ldo;或者，你不想砍我的腿了，想取我性命？&rdo;迟砚兴继续笑，&ldo;自我妻儿死在我面前，我便不想活了。&rdo;&ldo;你离开的时候可是好好的。&rdo;聂明辰说着，有些无法相信。迟砚兴残了腿可与他无关，他当初逼走他时，他可是好好的。&ldo;是吗？你觉得我走的时候能有多好？&rdo;迟砚兴盯着云雾老人，&ldo;若不是你，我不会有今天。&rdo;云雾老人看着眼前的一切，忽然哈哈大笑：&ldo;原来如此，原来如此。&rdo;他笑着笑着，脸上已现了悲意：&ldo;原来如此。&rdo;&ldo;正是如此。&rdo;他害得他家破人亡，害得他腿脚再不能行，害得他名誉扫地，害得他生无归处，所以他也要他如此，每一件每一桩，他都要他尝遍。迟砚兴恨恨地瞪着聂明辰，他不怕死，他不怕他杀他。反正他要的已经得到，他大仇已报！聂明辰低着头，看着他的脚，忽然问：&ldo;怎么伤的？&rdo;他的表情让迟砚兴惊讶，他瞪着他，看了半晌，反问道：&ldo;聂明辰，你竟然会后悔吗？&rdo;&ldo;后悔？&rdo;聂明辰抬眼，看向迟砚兴，咬着牙道：&ldo;发生过的事，根本就不可能收得回。如何后悔？&rdo;后悔就是个屁！后悔能救回他孙儿的脚吗？后悔能让他的孙儿不忿恨悲伤，不仇视他吗？两个四目相对，目光中俱是恨意，还有，更复杂又说不清的情绪。&ldo;你说得对，发生过的事，不可能收得回。&rdo;所以偶尔梦中惊醒，想起自己伤害的无辜人，想起他为报仇所做的一切，他都告诉自己做都做了，这些都是应该的。必须如此，方能如愿！&ldo;迟砚兴，你不必装模作样，其实你比我更狠。&rdo;迟砚兴没反驳，他当然狠，自妻子与她腹中孩子被人杀死在他面前时，他便知道，在这世上若不够狠，便只能遭人欺凌。他只恨他狠得太晚。他狠得太晚了！&ldo;聂明辰，你不是要杀我？怎地不动手？&rdo;云雾老人拿着短剑，没有动。他辛苦奔波寻觅此人的踪迹，寻着了，又得千言百计混入此地接近他伺机下手。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他却忽然犹豫了。也许这一路他都在犹豫，所以他想了许多，想当年他做过的事，想这些年他受过的事，他当然要报复，他想他要挑断迟砚兴的脚筋，要让他也尝尝他孙儿所受过的苦，可是……这世上之事，当真是讽刺。&ldo;聂明辰，你不杀我，我却是不会放过你。&rdo;&ldo;你如何不放过我？取我性命吗？&rdo;云雾老人也冷笑：&ldo;我离开云雾山来寻你，便是做好了回不去的准备。我孙儿的脚治不好了，所幸我还能为他安排好别的。我的衣钵后继有人，我的孙儿有人疼爱照顾，我没什么好牵挂的。&rdo;很好，与他一般都欲求死了吗？迟砚兴瞪着他，云雾老人也瞪回去，两人互相瞪视着，却没人第一个动手。云雾老人忽然抽了张椅子坐下了，他问：&ldo;迟砚兴，你当年发生了什么事？&rdo;&ldo;在你临死前想让我满足满足你的好奇心？又或者，你是觉得在我临死前给了我控诉斥责你的机会？&rdo;云雾老人没说话。迟砚兴冷笑：&ldo;或者你可以告诉我，当年你是怎么赢我的？那场斗医，明明我占了上风，那病人就要好了，怎会突然恶化死去？你下了毒？&rdo;云雾老人静默了一会，点头。&ldo;与我猜的一般。&rdo;迟砚兴咬牙：&ldo;你怎么做到的，我竟然没查出来他中了毒。&rdo;云雾老人说了，当年那两个病人的状况，他用的疗治手段和药，迟砚兴用的疗治手段和药，每一样他都记得清清楚楚。迟砚兴的疗治办法比他好，他太急了，下了猛药，反而忽略了病人身体对药物的承受能力，所以斗医斗到后头，他的病人反而不如迟砚兴的那个调治的好。可他不能输，他要这天下第一名医的称号。云雾老人把他用的毒和下毒的手法说了。迟砚兴久久不语，而后长长一叹：&ldo;原来如此，你这一招，果然高明。&rdo;他顿了一顿，又道：&ldo;从前你使毒是比我强，可如今不一样了。&rdo;他比他更高明，只是被他试毒杀掉的无辜的人，只是被他毒害的无数将士……迟砚兴忽然脑子里一顿，猛地抬头：&ldo;聂明辰，你在此处，在阵前斗毒的，是何人？&rdo;聂明辰一愣：&ldo;什么？&rdo;聂承岩也到了梁城，他乔装成商队，入了城之后住进了探子早早安排的居院。探子与他报，云雾老人确在这城里，但自那次看到他之后，云雾老人便搬离了暂住的居所，不知行踪。而另一位要查的人，夏国御医奇山先生，有两处居所，一是御医的行馆，二是夏王行宫。但那位神医从来没露面，探子们并未确定他究竟在何处。聂承岩相当暴躁，他与韩笑闹了一场脾气，千辛万苦过来寻人，那老头却躲躲藏藏，不露踪迹，是何意思？这时探子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聂承岩大怒，喝道：&ldo;有话快说！&rdo;探子道：&ldo;属下打听到，前线战地，我萧国那方受夏国奇毒侵害，死伤许多将士。&rdo;聂承岩心里一抽，想到了韩笑，希望她已经在那祥城平安等着他。探子又道：&ldo;穆家军躲避了好些日子，未敢出战，可这几日，从前线传回的消息，他们击了战鼓，声威震天，还放箭递信，上书&lso;医者仁心，必胜奇毒，战！&rso;。&rdo;聂承岩猛地瞪目：&ldo;写的什么？&rdo;&ldo;医者仁心，必胜奇毒，战！&rdo;聂承岩一拍椅子扶手，大怒：&ldo;韩笑！&rdo;就知道她胆子大，就知道她不会听话。她从来都是应&ldo;好的主子&rdo;，&ldo;是的主子&rdo;，可就是没一次听话的。他只盼着她无事，只要她平安，他的意思就那般难懂吗？聂承岩将探子们遣退，自己送在屋子里生闷气。他忽然很想喝酒，他已经很久没有喝过酒了。平日里韩笑对他脚伤忌口的饮食管得很严，如今她不在他身边，他又在生她的气，他就很想喝一杯给她看看。哼，她不听话，那他也不要听她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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