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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第2页）

&esp;&esp;有罪的人类是最低贱的，兽人不屑沾上他们肮脏的血，所以负责“洗净”羔羊的必须是他的同族。卡洛斯让人把剩下的阿耶卡人全叫来，那些迷茫畏怯的脸上，很快就因为得知了自己被赋予了惩罚同胞的权力而露出兴奋可怕的丑陋笑容。

&esp;&esp;每一个阿耶卡人手里都拿着一个木桶，里面装的不是水，而是大小不一的石子。卡洛斯表示“清洗”开始后，所有的阿耶卡人还是面面相觑，没有动作，直到有一个老妇朝男孩的脸上丢出了第一颗石子。

&esp;&esp;“恶龙的新娘，阿耶卡的罪人！罪人！”

&esp;&esp;阿诺认识她，那是他和哥哥救下的那位女孩的祖母，他曾经和父亲把家里多余的狐狸皮剪下，让哥哥艾伦缝成帽子送给这位儿女早逝的可怜老人。

&esp;&esp;这一粒石子仿佛是个信号，引发了所有阿耶卡人愤怒，老人和小孩，都在喊着“阿耶卡的罪人”，将自己的愤怒放在手里的石头上，用力地朝男孩赤裸的身体丢去。

&esp;&esp;“我……我不……不是！”

&esp;&esp;阿诺第一次在人群面前大喊出声，可他一人的痛苦声音好像才出喉咙，就被同胞们的怒吼吞没了。这些和自己有着相同发色和肤色的同族，为了自己亲友的死去，为了无处发泄的恐惧，用掠夺者赐予给他们的武器，不停地伤害着曾与他们一起生活的无辜男孩。

&esp;&esp;阿诺忍着痛，不让自己流一滴眼泪，在没有任何人会疼爱自己的时候流泪，只能是软弱和屈服的象征。石子像雨一样朝他身上飞去，很快，男孩便头破血流，他垂下头，无声地反复低喃。

&esp;&esp;【我没有罪，我没有罪，我没有罪】

&esp;&esp;有石子砸中了他的眉骨，鲜血流进双眼中，将他的视野染成红色，仿佛那些呐喊着的同胞们也都染上了鲜血，阿诺垂下头，笑得比哭还难看，眼里流出的，不知是血，还是泪，让他什么也看不清了。

&esp;&esp;“停下！”

&esp;&esp;国王的声音响起，所有阿耶卡人都顺从地停下，为卡洛斯让出一条路，看着红发的国王走上行刑台，将男孩全是血的脸抬起。

&esp;&esp;“说，你认罪吗？”

&esp;&esp;阿诺仿佛在看一个从未见过面的人那样，露出疑问的苦笑，他究竟又做了什么，让这反复无常的国王这样对自己。

&esp;&esp;嘴巴被砸出的伤口，让阿诺一张嘴便流出被唾液混合的黏着血水，他呸地将一颗被打掉的磨牙吐掉，被打肿的脸颊让他不能清楚地发音。卡洛斯为了听清，将耳朵凑近男孩的嘴边。

&esp;&esp;“阿道夫，杀…了他他…们，然…后，带我…回…拿……迦……勒……”

&esp;&esp;没有，他到现在也没有向自己求饶，而是在喊着那个人的名字，就像自己第一次标记他时，他在床上喊的一样，这么多天，他和这个男孩之间，根本什么都没有改变。

&esp;&esp;国王走下了行刑台，没有人看清他的表情，只有一个表示惩罚继续的手势。阿耶卡人还在叫喊着，石头仍被不断丢出，可国王却走了，没有再继续观看下去。

&esp;&esp;卡洛斯回到自己的帐篷，看到床上躺着白牙会送给自己的那对双胞胎，他随手拿过一样东西朝那两个小美人砸去，咆哮道，“滚！谁让你们躺在那张床上！给我滚！”

&esp;&esp;双胞胎被吓得马上滚下床，害怕地缩在帐篷的角落里，互相拥抱着，翠绿色的眼睛里全是泪水。卡洛斯将他们看成空气，颓然地往那张熟悉的床上一躺，闻到枕头上属于小野人的甜美香味，心里给男孩设下了宽恕的条件。

&esp;&esp;只要对方发出一声求饶的惨叫，他就马上命人放过他。

&esp;&esp;卡洛斯静静地听着，嘈杂混乱的呐喊声中，他没有捕捉到一声求救和惨叫，直到阿耶卡人将石子用光，被士兵赶回牲口圈时，卡洛斯还是没有听到男孩发出任何声音。

&esp;&esp;难道已经死了？！

&esp;&esp;想到这个，卡洛斯猛地从床上跳起，跑出外面，看到十字架上，那全是血和淤青的胸膛还在起伏，卡洛斯松了口气，让士兵把人放下抬到自己面前。阿诺勉强抬起脑袋，朝刚想开口说话的国王吐了一口血痰，看着卡洛斯震惊的表情，男孩没心没肺地咯咯笑起来，可他喉咙里都是血，那笑声听上去仿佛堵塞的风箱，可怜又可怕。

&esp;&esp;这时，宰相艾欧带着两名士兵过来报道，说铁印和蛇坑都已经准备好了，卡洛斯看了眼西边落日的余晖，擦掉了自己脸上的血痰，什么话也没说。

&esp;&esp;艾欧在一旁艰难揣测着，让人把有点疯癫的男孩朝蛇坑的方向拖去几步，见国王停在原地，也没出声反对，便继续执行下去，将人带到营地边角临时挖出的土坑边，里面传来毒蛇挤在一起鳞片互相摩擦的可怕声响，伴着蛇吐信的嘶嘶声，让人毛骨悚然。

&esp;&esp;蛇坑边燃烧着一堆火碳，那有着蝎子图案的铁印躺在上面，被烧得通红。阿诺被两个士兵各持一只手臂押跪在地，脖子上带有铃铛的项圈不知何时已经被取下，有人按下他的后脑勺，将那咬痕已经淡的看不清的后颈露出。

&esp;&esp;滚烫的铁印慢慢靠近，阿诺以为自己忍得住，却还是在敏感腺体的皮肤被灼开的那一刻尖叫起来。

&esp;&esp;那声惨叫透过夜风，传进了呆坐在床的国王耳中，卡洛斯睁着眼，慢慢倒在床上，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知道，小野人活不过明天，明天，一切都会结束，自己的胸口应该不会再这么疼了吧。

&esp;&esp;卡洛斯紧紧地捂住耳朵，像父亲刚死时那样，将自己在被窝里蜷缩成一团，睁着眼，一夜都没有睡。

&esp;&esp;而此时，被重新关进废弃矿坑的阿道夫也听到了阿诺的惨叫，他身后看不见的黑暗中，传来一个男女难辨的声音，伴着清脆地驼铃声，恭敬地问道，“黑王子殿下，为何不让我们今日就带着那位阿耶卡男孩和您一起离开呢？所爱之人如此痛苦，您不心疼吗？”

&esp;&esp;阿道夫脸上又带着那神秘莫测的优雅笑容，对黑暗中那看不见的人答道，“为了能得到阿诺的心，我什么都会去做，即使是伤害他，多一点吧，我的阿诺，再多恨一点吧，然后，回到我的怀抱吧。”

&esp;&esp;天还未完全亮，卡洛斯便听见帐篷外一阵骚动，他抬脚走出，却见一个血人跪在他的帐篷口，那人脖子上的淫蝎烙印让卡洛斯认出了他，卡洛斯不敢相信，所有人都不敢相信，阿诺活着从蛇坑走出来了。

&esp;&esp;卡洛斯觉得这是奇迹，这是神让他们两重新来过一次而赐予的机会，他几乎要同样跪倒在地，去拥抱那个男孩，他想，无论怎么样，只要还活着，一切就有机会。

&esp;&esp;“你……活着回来了，神原谅了你，朕也……也原谅了你”

&esp;&esp;卡洛斯觉得自己要哭了，他伸出手要去扶起阿诺，却看男孩抬手将一样东西塞进了自己手心，卡洛斯摊开被血染红的手心，看到一颗棕色的眼珠望着自己。

&esp;&esp;男孩抬起那张满是血的脸，剩下的那只眼睛望着国王，仿佛在问。

&esp;&esp;“我的罪，赎完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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