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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2页）

&esp;&esp;一叠声清脆悦耳的叫唤，打散了这贫苦荒芜村庄的死寂。青棱推开门，迎面而来一股潮湿的霉味，这土石垒成的小矮房里，阴暗狭小，即便是里面摆放的家什已经简陋到不能再更简陋的地步，也仍旧显得拥挤。

&esp;&esp;屋里没有点灯，屋外还没全暗的天光透过小窗照进来，越发显得阴沉，青棱却没有丝毫嫌弃，脸上仿佛要满出来的笑脸仿佛她是走进一处金窟银穴。

&esp;&esp;“囡囡，回来啦。”温柔的声音在屋里响起，带着暖暖的笑意。

&esp;&esp;“娘，你怎么起来了？”青棱看了看空空的床，才发现窗边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枯瘦的人影。

&esp;&esp;枯稿的容颜，灰白的发，一件洗得褪色的鸦青棉袄松垮垮地披在身上，罩着她瘦得只下骨头的干枯身体，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带着青棱无法理解的幸福，望着窗外。这个看上去像六十多岁老妪的妇人，正是她的母亲姚氏，今年才不过三十出头。

&esp;&esp;她娘已经病了好多年，汤药从未断过，时好时坏的拖着，去年入冬以来，她娘的身体忽然间急转直下，原来还能下床走走，如今只能卧在床上，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今天不知为何，忽然间爬了起来。

&esp;&esp;青棱有些不好的预感。

&esp;&esp;“娘，你怎么起来了，还站在窗口，看什么呢？这里风大，小心着凉。”青棱急道，可话才一出口，她便是一滞。

&esp;&esp;她娘的眼睛，三年多以前就已经瞎了。

&esp;&esp;“呵呵，囡囡，你快来，你看那里，是不是你爹的身影。你不记得他的模样了吧？也是，他走的时候，你才两岁呢，梳着小辫，紧紧抓着你爹的衣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你看，他终于回来了。”姚氏仍旧看着窗外，声音透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温柔来。

&esp;&esp;青柔看了看窗外早已昏暗的天，心中咯噔一下。

&esp;&esp;“娘，你说什么呢？赶紧去床上躺着，我给你做饭去。这里风大，小心吹病了，爹回来可要难过了。”青棱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搀着姚氏的手。

&esp;&esp;姚氏并没有拒绝，顺从地跟着青棱坐到了床上。

&esp;&esp;青棱熟练地将被子盖到母亲身上，细心掖好被角。

&esp;&esp;“囡囡，坐下，娘有话要跟你说。”姚氏伸出枯骨般的手，抓住了青棱的手腕，示意她坐在床边。

&esp;&esp;“囡囡，娘对不起你。这么多年了，多亏了你……”姚氏眼神没有焦距，望着青棱所在的位置，眼里却空无一物。

&esp;&esp;青棱忙按住她的手，道：“娘，别瞎说，我是你女儿，你跟我客气什么？我今天遇到个好心人，过两天会带着他进山里挖草药，他付了一锭金子的酬劳呢，还答应送我两株雪枭羽，有了这两株草药，你的病就能好起来了。明天我会拜托隔壁的陶大娘，请她帮忙照看你，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可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会很快赶回来的。”

&esp;&esp;“囡囡，苦了你了……”姚氏一边说着，一边流下泪来。

&esp;&esp;这么多年，都是靠着青棱一个人撑着家，既要想法子赚钱养家，又要照顾行将就木的母亲，她变着法子赚钱，请医问药，小小年纪就将人世辛酸尝了个遍。别人家的姑娘，这花信年华，无不是在父母膝下承欢，高高兴兴等着嫁人，只有青棱，满雪山的跑着，无惧风雨险阻，就像天生天养的孩子。

&esp;&esp;她对不起女儿。

&esp;&esp;青棱知道，她娘又要开始讲那个她已经会背的故事了。

&esp;&esp;关于她爹的故事。

&esp;&esp;她的爹，在姚氏口中是个风神俊朗的少年英雄，十八岁就夺了大安朝的武状元，随军出征浴血沙场，立下赫赫战功，二十岁时便成了大安朝最年轻的少年将军。姚氏与他，是青梅竹马多年的情份，嫁他之时，她十里红妆，羡煞整个盛京的少女，出嫁后，夫妻同心，举案齐眉，那是一段艳若桃花的幸福日子。可不曾想，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又威名太盛，为人不羁，得罪了大安朝的修仙世家，惹来滔天大祸，他被污通敌叛国，满门被灭。他只来得及将她救出，隐到了玉华山五梅峰下。血海深仇，化作噬心之恨，可仇人是修仙大家，他们实力差距犹如深渊，若想报仇，唯有一途——修仙。

&esp;&esp;在五梅峰下的进山

&esp;&esp;西北的天，亮得特别晚。

&esp;&esp;寂静的五梅村随着这一层层变亮的天光，而渐渐喧嚣起来，鸡鸣狗吠，此起彼伏。

&esp;&esp;远山近树，都从漆黑的轮廓化作深浅不一的颜色，像一幅正被上色的卷轴。

&esp;&esp;阴暗的小屋里，青棱挺直着背，坐在姚氏的床头，看着窗外一点点亮起来，仿佛一尊石像。床上的姚氏，梳着整齐婉约的盘凤髻，穿了半新的雪青色小袄和莹白的素裙，双手叠在胸前，静静躺在床上，干净得如同玉华山的白雪。

&esp;&esp;唐徊透过神识，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esp;&esp;床上的老妇，显然是已经死了，而床边的少女，抿着唇沉着脸，说不上来是悲伤还是冷漠，就这么坐在床头，望着窗外。

&esp;&esp;他微微皱眉，对于这件有可能影响他计划的事情，露出一丝不满的情绪，他没有时间再等了。

&esp;&esp;唐徊取出一张传音符，正想施法提醒一下她，正午时分他会准时去找她，即便是死了娘跑了爹，都无法影响他的计划。

&esp;&esp;还没等他将那传音符送出，床上的少女忽然间从床上站了起来。

&esp;&esp;天色已然全亮，屋里阴沉沉地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随时准备迎来排山倒海式的哭泣。然而没有，青棱只是跳下床，推开窗，清冷刺骨的风嗖嗖灌入，光线照亮了她的脸庞，一双眼睛如同大雨清洗过的天空，清澈却遥远，。

&esp;&esp;她吸了几口新鲜空气，然后在房间里翻箱倒柜起来，一阵折腾之后，终于在柜子后面翻出了一把锄头。她扛着锄头跑出屋，脚步飞快地跑了百来米，在屋后的一小片草坡上停住了脚步。

&esp;&esp;青棱用手拭去额上的一层薄汗，四下里瞅瞅，找到了一个位置，跳了跳，露出一个满意的笑来，接着便开始挥锄刨土。她的身手很利落，劲头也足，手起锄落，带出一大堆黑土，不多时便挖了一个一人大的土坑，青棱喘着气，身上的里衣已经全部汗湿，她也顾不上歇，扔了锄头又跑回屋里，将姚氏用草席裹了背到背上。

&esp;&esp;“嗬！”青棱被背上的姚氏压得身子一沉，人说死沉死沉，果然死人最沉。

&esp;&esp;她背着姚氏，一路小跑到了屋后，自己跳进土坑，将姚氏轻轻放在了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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