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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第2页）

&esp;&esp;段臻皱眉，“朕去做什么？”

&esp;&esp;刘嗣贞抿唇不言。

&esp;&esp;雨丝在伞外斜飘，段臻也见到了刘嗣贞冠下压着的白发，笑笑道：“当初颜相要朕送你去教导五郎，他果然没有看错。”

&esp;&esp;刘嗣贞躬身道：“是上皇高瞻远瞩。”

&esp;&esp;段臻摆了摆手，笑道：“朕哪有什么高瞻远瞩？朕这辈子，从来没做过什么对的事情。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都被朕搅成了一团糟，朕心里还是清楚的。”

&esp;&esp;“五殿下年轻气盛，假以时日，他定会明白上皇用心良苦。”

&esp;&esp;“朕有时也觉自己，糊涂，没有道理。”段臻看他一眼，叹口气，“朕蹉跎了一辈子，竟到了今日才明白，朕到底想要什么……”

&esp;&esp;他到底想要什么，他终究没有说出口。

&esp;&esp;刘嗣贞也没有问。

&esp;&esp;天地间只有风雨婆娑，琼楼玉宇在他们的身前身后铺展开来，像一个遥远的梦境。

&esp;&esp;“带朕去升道坊吧。”段臻说，“朕去见阿公，最后一面。”

&esp;&esp;

&esp;&esp;秋雨沉沉，天总是昏暗的分不清早晨晌午，好像永远都不会有晴朗的时候了。

&esp;&esp;萧条零落的升道坊从未如此热闹过。巷道口上挤满了人，都是来围观邓将军抓高公公的。朝野上下谁不知道高公公手辣心黑，折腾了皇朝四十年，如今可总算也有了跌跤的时候，逃不出城，被人在这城东南的旮旯里逮住了。义愤填膺的长安百姓们在军士的剑戟后头推推搡搡，还有一些是河北偷偷过来的灾民，咬牙切齿地高声咒骂着。

&esp;&esp;太上皇的小辇不得不解了外头的装饰，从较为僻静的另一边进了升道坊。给他打帘儿的是邓质，段臻端详地看了他半晌，才点点头，从车上下来，低声道：“辛苦邓将军了。战报我都看了，平叛戡乱，你居功至伟。”

&esp;&esp;邓质抱拳道：“是陈留王部署有方。”

&esp;&esp;“怎么，连你也被他收买了么？”见邓质脸色微僵，段臻突兀地笑了一下，“放心，不会少了他的。”

&esp;&esp;他往前迈出步子，才发现自己身在一处乱葬岗上，举目四望，尽是被大雨冲得七零八落的断冢荒坟。正迟疑间，邓质在身后低声道：“上皇，高仲甫在前头……烧纸，他说要见您一面，他还有许多……”

&esp;&esp;段臻抬起手止住了他的话，转身接过了内官手中的伞，自己往前走去。绕过几座断碑，便瞧见了高仲甫。

&esp;&esp;竟当真是在烧纸。

&esp;&esp;秋雨淋淋漓漓地浇下来，沿着那盛放冥钱的铜盆汇成了一个小小的水洼。铜盆之前是一片烂掉的木头，隐约可见是一块立得歪歪斜斜的牌位。一只枯槁的手颤巍巍地自大袖底下一张张抽出冥钱投入火盆，另一只手护住了它，大雨之中，他似乎是将整个苍黑色的身子都覆在了那盆中火苗之上——那火苗很小，不仔细瞧几乎瞧不出来，那好像只是一星久远的灰烬，在这连绵的雨中最后的残喘罢了。

&esp;&esp;他的口中喃喃不绝地念着什么，段臻走近前去听，听见那反反复复只是一句诗。

&esp;&esp;“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

&esp;&esp;大约是因感觉到头顶的雨小了很多，高仲甫茫然地抬起了脸。段臻的黄袍外披了一件长披风，一手撑伞，容姿凛凛，正低头凝视着他。这是一国之君才会有的眼神和姿态，即使他退位了也不会变。

&esp;&esp;高仲甫的神色渐渐地回复到平常的冷静模样。他低头看了一眼那牌位上的字，掸掸衣襟站了起来。

&esp;&esp;他的袍服已破敝不堪，且被雨水淋得几乎脱了色去，花白的头发披散着，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和那一双永远充满了冷酷心计的眼眸。

&esp;&esp;“阿公。”段臻和和气气地道，“我来接您回去。”

&esp;&esp;“你三岁的时候，我……高仲甫这线埋的，憋死我了……

&esp;&esp;☆、

&esp;&esp;——囚笼

&esp;&esp;延英奏对之后，段云琅开始以铁腕肃清长安官场与各地军务财政。，无数与高仲甫有关联的朝中要员纷纷落马，高仲甫侵吞的财物、田宅、官爵一个一个显山露水，像是从大海底下拖出来一条毒龙，颟顸的人们直到今日才知，这毒龙足可颠覆了整个王朝——如今，它终于被陈留王一点一点地敲碎了骨头扯断了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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