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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商太医正聚精会神地为孟老夫人施针灸。
&esp;&esp;他的金针收在蛇皮制成的套袋中,解开绳结,便能整个平展开来,里面每支针都有独自的卡扣。
&esp;&esp;药僮捧着它侍立在床边,另有两个丫鬟手执烛台,一个在床内,一个在床下,负责照亮,商太医要求两人角度必须拿捏好,每逢他下针时针下不能出现影子。
&esp;&esp;孟珠和万氏坐在对面矮榻上,两人紧紧挨在一起,手臂互相挽着,似乎唯有通过这样亲密的姿势才能从对方身上汲取力量支撑下去。
&esp;&esp;这夜是前所未有的长,长得让人几乎以为天不会再亮。
&esp;&esp;然而再长的夜也终会过去,天边泛白时,商太医收了针。
&esp;&esp;他年纪不轻,已有五十来岁,须发皆白,身材枯瘦,忙碌整夜精神难免不济,眼睛下能看到淡淡黑青。
&esp;&esp;“若是天黑前能醒来,便可再继续施针,虽然有可能恢复不到和从前一样,但性命是保住了。但若明日天亮前还未醒……”
&esp;&esp;商太医没有说完,众人却已明白,那便是无药可救了。
&esp;&esp;与漫长的夜相比,白天的时间竟然那样短,仿佛红日刚刚东升,便滑过天空缓缓西沉。
&esp;&esp;万幸的是孟老夫人在天黑前醒了过来。
&esp;&esp;然而她口不能言,四肢也不能活动。万氏喂她喝药时,她就眼睁睁的看着坐在旁边的孟珠,一个劲儿流眼泪,嘴里呜呜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esp;&esp;万氏和孟珠都跟着一起哭。
&esp;&esp;孟珠万分内疚。
&esp;&esp;前世里直到她出事时,孟老夫人还十分康健,除了一些老人家常见的小毛病,其余皆无大碍。
&esp;&esp;孟珠怎样也想不到,这件事竟如此严重地损伤了祖母的身体。
&esp;&esp;她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esp;&esp;☆、对错
&esp;&esp;:对错
&esp;&esp;三天后,官兵在临县渡头抽查过往船只时,发现一艘商船内有夹层,暗藏了十余名妙龄少女,因而牵出一桩掳人贩卖的官司。
&esp;&esp;之后,少女们全部被送回自家,孟珍也在其中。
&esp;&esp;她平安归来,并没有吹散笼罩在孟公国府上空的阴霾,反而倒是更添了一桩难事。
&esp;&esp;晋国的民风其实十分开放,寡妇与和离女子再醮甚为平常。
&esp;&esp;但这种宽容并未惠及在室女。
&esp;&esp;在百姓眼中,婚前失贞和正常嫁人后身非完璧完全是两种概念。后者只是命苦、姻缘不顺,值得怜惜同情。前者却是女子德行有亏,轻则受人非议难觅姻缘,重者甚至可由宗族以私刑处置,不会有人过问。
&esp;&esp;孟珍被拐走多日后才寻回,虽然她身体上并没受到真正的伤害,但谁会信呢?又不可能去众人面前分辨。难不成站在大庭广众,由女子自己,或验身婆子,高呼:“我(她)身子还是干净的。”
&esp;&esp;此举能否取信旁人尚未可知,但更进一步成为街头巷尾的笑柄却是肯定的。
&esp;&esp;孟珍的名声已经毁了。原本好好的一个姑娘,又有才名在外,说亲根本没有丝毫难度,这会儿竟连出门都会受人指点,再想觅如意郎君,根本是做梦。若非想借国公府之势到不要面皮的程度,只怕闲汉鳏夫都未必愿意娶她。
&esp;&esp;孟珠的目的达到了,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开心。
&esp;&esp;七月的后半个月里,她一直与母亲一起,亲自为祖母侍疾。孟老夫人恢复得很慢,直到月底时,只能口齿不清地说几个单字,无非是好、不之类的,像婴儿一般勉强与人交流一些简单的意愿。
&esp;&esp;开学那天,孟珠回到书院,谁也没见,最先去了燕驰飞的院子。
&esp;&esp;夫子又不像学生需要报道,自是回来得较晚。燕驰飞跨进院子就看到孟珠坐在葡萄藤下发呆,半个月不见,她清减不少,神情也是恹恹的,见到他欲言又止,仍是满面愁容,也不像从前那样对着他总是兴奋得两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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