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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墨无砚也紧随着她站起来。
&esp;&esp;昨天晚上他亲自敲门,以为林绣娘会看在他的面子上放他们进去,可惜事实证明他的面子没这么大,愣是在门外被关了一夜。
&esp;&esp;他让其他随行来的人散开,跟步烟一左一右,在门前蹲下了。尽管最近身体有好转迹象,可毕竟老底在那儿放着,还是病秧子一棵。在外蹲守一夜,脸色灰白,嘴唇干裂,还走一步打一个喷嚏。
&esp;&esp;把两人带进屋后,林绣娘自己一屁股坐在一张小凳上,抬手指向桌对面的一张长凳,示意他们坐在那儿。别的没提,先不带感情的来了一句:“苦肉计以后就不要再用了。”
&esp;&esp;其实他们完全能轻易破门而入,或者翻墙进来,但他们没有,而是选择在门口静静地等。
&esp;&esp;虽然讨厌,但林绣娘不得不承认,她也拿这最没有办法。
&esp;&esp;兴许正是因为没有办法,所以才最讨厌吧。所以不如一次性说明,免得日后再心软。
&esp;&esp;两人听了,俱是喜忧参半。
&esp;&esp;喜的是林绣娘提到“以后”,说明日后会再有交集,而非昨晚说的那么绝情;忧的是,苦肉计都不成,那以后该怎样再见她?
&esp;&esp;墨无砚苍老的像步烟的爹,而林绣娘也沧桑的双鬓斑白。两个曾经做主子的倒比做下人的还显老。若是叫陌生人凑过来看一眼,八成会认为这是夫妻俩在教训孩子。
&esp;&esp;墨无砚比步烟看的透,林绣娘刚说三两句,他就知道,想带她走,恐怕要费上不少功夫。
&esp;&esp;院落的环境,屋内的陈设,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贫穷。苏锦枝不该生活在这种房子里。
&esp;&esp;“阿枝。”口中蹦出这两个字时,墨无砚总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南岭现在已经大变样了。那毕竟是你生活过的地方,是你的故土,在那儿我也更方便照顾你。你在这儿一个人住,不太安全……”
&esp;&esp;林绣娘笑笑,算是应下“阿枝”的称呼。
&esp;&esp;“不妨事,这边儿街坊邻居都和善的很,我过的也自在。墨公子——现在应该叫墨老爷了吧,觉得我这儿太破,不像是正经住的地方,其实不尽然。对我来说挺好的,什么都不缺,过日子该有的都有。”
&esp;&esp;她执起桌上一双筷子,“竹筷子,象牙筷,不都是一样的用么。”
&esp;&esp;步烟急了:“那怎么能一样呢!小姐本来就该用象牙筷的啊。”
&esp;&esp;“你是不是觉得很失望啊,阿烟。”林绣娘依旧是淡淡的,大有种经历过大风大浪后波澜不惊的样子,仿佛昨天晚上的失态只是幻觉,“你知道我会受苦,会没有钱,会到处奔波,我周遭的一切会和从前天差地别,却还是认为我应该像‘小姐’的样子活着。衣服可以旧但不能脏,饭可以是糠菜但须得细嚼慢咽,是不是?”
&esp;&esp;步烟下意识否认:“不,不是……”
&esp;&esp;她呼吸一窒。
&esp;&esp;是啊,人总是要让自己变得适应环境。就跟把牡丹拿到水里种一样,要想不被淹死,就要脱掉一身红艳,把自己变成一根芦苇。
&esp;&esp;道理她懂,可平心而论,她真的想过锦枝小姐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esp;&esp;她心中一直想的,是不是在农田中劳作,依然穿着轻纱薄裙、面上妆容服帖淡雅、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锦枝小姐?
&esp;&esp;所以在听到“那个绣娘会杀鸡”的时候,下意识地认为这人不会是锦枝小姐,因为锦枝小姐干不出杀鸡的事。
&esp;&esp;林绣娘点到为止,转头接着向墨无砚:“你也看到了,真不是怕给你添麻烦,是我不想再过之前的日子。你们苦苦寻了我这么久,又给苏家料理后事,替苏家奔走这么久,所以虽然我不是真的苏家人,也要替他们谢谢你。”
&esp;&esp;“阿枝,你还是再想想……”
&esp;&esp;话被打断。林绣娘似乎是有点不耐烦了,“我的意思应该表达的很清楚了,我不想再卷进和之前有关的任何事。跟你们回南岭之后呢,会不会有人认出我,会不会穿到别人耳朵里,然后再招来一波杀身之祸?死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墨老爷,别怪我话说的不好听,听阿烟说的零散之事,还有你现在的样子,你一生无儿无女,身边连个知心相伴的人也没有,散尽家财只为报那个虚无缥缈的仇,最后还不一定能成,真觉得值吗?”
&esp;&esp;“为了慕菱……”
&esp;&esp;“不知道我阿姐在天有灵会怎么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她高兴也好,难过也罢,我都不关心。我替你觉得不值也没用,但我至少能让我自己活的值一点。如果真想让我好,就装作不认识我吧。别再叫我阿枝,假装不认识我,日后不再相见就好。”
&esp;&esp;林绣娘偏过头去,隐去眼底的泪水。
&esp;&esp;“阿枝,那毕竟是你阿姐,话一定要说的这么难听吗?我只是见你过的艰难,不想让你每天为生计操心,这也是我能为你做的不多的几件事。”
&esp;&esp;墨无砚此刻的失望已经盖过了再见时的惊喜。他完全没想到苏锦枝会变的这么绝情。他顿了顿,掩盖住心底的情绪,接着谆谆善诱:“阿枝,你受了很多苦吧,也没别人能听你说这些,你要是觉得心里闷,觉得委屈,可以对我说,说出来就好了。”
&esp;&esp;林绣娘把眼泪憋回去。她觉得墨无砚的说法有点好笑。他凭什么觉得她说出来就会好受?又凭什么觉得她会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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