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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第1页）

&esp;&esp;她调试着幻灯机，让一幅幅照片出现在幕布上。

&esp;&esp;有依山谷地势而建的一幢幢白石寨楼，有在寨楼顶扬青稞的老妇，有牛毛帐篷旁露齿笑的小姑娘，有赛马节上的汉子和跳神的巫师，也有秃鹫盘旋的天葬台和默默遥望的雪山。

&esp;&esp;她望着那些照片露出一丝浅笑，晃眼的让张泽园恍然，她说得究竟是什么全没有听进耳朵里。

&esp;&esp;一想到舒瑾城冒着战火深入重山，踽踽独行，张泽园就发自内心的心疼，那该有多危险！

&esp;&esp;如果舒瑾城和自己在一起，如果她能够成为张家的太太，绫罗绸缎、珠宝首饰自不用说，想做学问也不用自己出门，就永远地不用在风里雪里奔波了。

&esp;&esp;舒瑾城最后展示了一张草原上的照片。一个老者坐在羟民的中心，微闭双目，手上拉着一把六弦琴，很显然在唱着什么，周围的牧民都极其认真地听着，那眼神里的光连黑白照片都无法阻挡。

&esp;&esp;“这是‘疯诗人’格日萨，他正在唱的是《梵岭天王传》。这是一部如同古印度《摩诃婆罗多》以及古希腊《伊利亚特》一样古老的史诗，甚至比它们更神秘，因为它不记录于文字，全部依靠天授唱诗人在高原传播。

&esp;&esp;这些天授唱诗人没有师父，都是在一场梦后，或者在一场大病以后忽然能够吟诵《梵岭天王传》的一部分。由于每一位唱诗人能唱的故事都不尽相同，没有人能说清《梵岭天王传》究竟有多少内容，又与真实的历史有多少勾连。”

&esp;&esp;舒瑾城是仇芳，虽然学问很高，但脾气性格古怪，又不喜变通，颇有满清遗老的作风。

&esp;&esp;舒瑾城抬手示意大家安静，微笑道：“先生问得很好。首先，作为一个经过科学训练、有经验的人类学者，我不畏惧任何一个被外界视为野蛮、不开化的地区。我的导师弗朗兹·布朗先生就曾在西太平洋岛屿中的猎头部落进行了一年的田野调查，并依此发表了他的杰作《西太平洋岛屿上的原始社会》。”

&esp;&esp;“其次，不畏惧的前提是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在伦敦的时候，我就学习了羟族的语言和文字，回国后又在蜀都和木喀的炉多城采购了充足的干粮、衣物和武器。”

&esp;&esp;“最后，虽然木喀当时确实有局部的战争，但我的资金状况和木喀冬季的气温都不允许我拖延。于是我拜访了西川都督府，希望能借助他们的力量进入木喀。很幸运，王景都督同意了我的请求，我在二十名川军的护送下抵达了木喀相对安全的北方。后来我又有幸找到了一个十分好的向导兼翻译，他就是我在木喀调研的最好见证者。”

&esp;&esp;舒瑾城解释的如此清楚，就连一贯保守的章仇芳也不由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点点头，没有反驳。

&esp;&esp;一个坐在前排，手上拿着一个小本子的年轻人听见舒瑾城的回答眼睛一亮，大声问道：“这么说，您见过西南王？”

&esp;&esp;凶狠嗜血的枭雄遇见一心学术的美人，一段守护，或者一段艳情……这个新闻绝对可以卖出好价钱！

&esp;&esp;张泽园听见这个问题，扶了扶金丝眼镜，面色不善地看了提问者一眼。

&esp;&esp;“很遗憾，并没有。”舒瑾城坦然地开了个玩笑：“如果每个去西川都督府的人西南王都亲自接见，那么西南王想必没有时间做别的事情了。”

&esp;&esp;好吧……年轻人遗憾地撇了撇嘴，不过见没见并不要紧，没有见他也可以编一段嘛。反正西南王远在西川，也不可能为一份小报来金陵找他。

&esp;&esp;又有一个短发、穿长袍男装的女生举手，她眉宇间英气勃勃，正是那天在学生宿舍碰见的女生。舒瑾城点起了她。

&esp;&esp;“舒老师，我是新入学的人类学系学生悉雪萍。”她显然也因为认出了舒瑾城而有些激动，“我想问问您，您在木喀调查的过程中有遇到危险吗？”

&esp;&esp;“当然，有时候即使做好了最充足的准备，也不能规避突发的危险。”

&esp;&esp;“可以具体说说吗？”悉雪萍眸光晶亮。

&esp;&esp;“比如说有一次我的马踩中了雪窝，险些连人带马滚下山崖。还有一次，我们遇到了狼群……”

&esp;&esp;白马嘶嘶葬玉山

&esp;&esp;白马嘶嘶葬玉山

&esp;&esp;几乎跌落山崖是在爬玉崩雪山的时候。

&esp;&esp;那时他们在路上已经走了十几天，才终于进入了玉崩山的地界。

&esp;&esp;为了不暴露狼眼洞的位置，舒瑾城遣散了脚夫，和赤松两个人单独进山。

&esp;&esp;开头几个小时还好，虽然荒无人烟，但与前些日子走过的丛林并无二致，舒瑾城早已习惯了。但随着海拔逐渐攀升，玉崩山的独特和危险就显现了出来。

&esp;&esp;明明是八月份，不到半山腰的地方就已经有了薄薄的冰棱，呼啸的狂风将山壁上的石头刮落，深谷间时不时响起令人心惊肉跳的坠落声。

&esp;&esp;他们的头顶已经没有多少植物，全是大如斗的深灰石块，这要是落下一块砸到头上，连抢救也不用了。

&esp;&esp;两人都下马步行，精神高度紧张，整整两个小时，谁也没有说话。

&esp;&esp;等终于过了陡峭的落石区，舒瑾城才松了一口气，脚下的碎冰已经变成了松软的薄雪，踩在上面也没有那种破裂尖锐的感觉了。

&esp;&esp;路边有一块不大的草甸，赤松和舒瑾城决定休息一刻钟。

&esp;&esp;草甸的角落有一个灰色、红色石头堆成的石塔，自下而上、由大至小，是羟人用来祈福消灾的“朵堆”。

&esp;&esp;希望此行能够顺利，能够顺利发现狼眼洞里的遗存吧。舒瑾城捡起路边的一颗石子，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了石塔的尖端。

&esp;&esp;她从下往上数，一、二、三、四，不算自己那块共十五块石头，于是对赤松道：“看来走过这条小路的人比我们想象的多。”

&esp;&esp;“这其中有十一块石头都是我叠的。”赤松一边给马喂草料一边道。

&esp;&esp;“都是你叠的？”舒瑾城观察着那石堆，确实，下面的石头无论形状还是搭建方法都很有规律，以上的则有圆有扁，一看就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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