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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风丝弥留在冬雾沉重的天空,它牵引住无声骤降的皑皑雪粉,时儿斜撇下来,时儿在半空打转,还慢慢悠悠地轻扑在行人身上。
&esp;&esp;俄罗斯的冬季很长,原居民早已习惯在慢长的冬天里常带一把伞在身上,白雪无声飘下之时,街上的行人纷纷撑起伞来,不多久,伞上亦凝满了白雪,高空下看过去,会看到不断移动的白色飞碟,沉静里又带点趣味。
&esp;&esp;莫斯科的新圣女公墓里面,一条修长的身影手里撑着黑色伞子,另一手捧着一束鲜花,踩着高根鞋走在染上薄薄一层雪白的墓园里,寻找着记忆里的小路,心里细数身旁墓碑的号码,来到第二十三号墓碑前停下。
&esp;&esp;她缓缓地转过身来,墓碑上的照片刺入眼底,照片是一个女人,她像被冰封了一样,依旧停留在三十八岁的美丽年华里面,脸上的笑容是多么的幸福、多么的美好,亦多么地与婠曲璩相像。
&esp;&esp;把手里的鲜花轻柔地放在黑色花岗岩打造的墓碑石上,曲璩面无表情,连她都不知道是麻木了、是习惯母亲不在了,还是冰冷的气温把脸都冻僵了。她脸上再没有年少时前来扫墓会露出的不捨、悲痛而又怨恨的表情。
&esp;&esp;曲璩一如以往,没说任何一句话,没有任何动作,就这么地撑着伞,双眸古井不波地盯着墓碑的照片一动也不动,直至落在伞上积得太厚的雪滑落到脚边,她才有所动作,轻抖小腿,把扑在裤脚上的雪轻轻抖它下来。
&esp;&esp;忽地眼前出现一杯冒着白烟的热咖啡,曲璩抬眸看向送来咖啡的亚歷山大,她并没有把咖啡接下,亚歷山大也执着地不收回递咖啡的手,扬着一抹礼貌的微笑,跟她打招呼:「一年不见了,然娜小姐。」
&esp;&esp;亚歷山大双眸的坚定往往使立下心肠的曲璩心软,从小都大,没有一次是成功拒绝他的。每年回来她都不习惯莫斯科的冬天,站在外头一会儿己经冷得头皮发麻,曲璩再瞄一眼他手中热腾腾的咖啡,心动了,也不想再作无谓的挣扎,把咖啡收下,并说了一句:「谢谢。」
&esp;&esp;亚歷山大把她手里的伞子抢过来替她撑着,每年几乎一模一样,曲璩也不跟他婆妈,与他一起安静地站在墓前,她依旧把目光全部放到照片上母亲的微笑上,而亚歷山大则是低下眼帘,如女主人还在的时候一样,不与她直视,是他的工作守则。
&esp;&esp;一阵皮鞋踩在雪地上的沉实声音由远至近,曲璩更加默然地抿住了唇,她未曾抬头,眼底下的墓碑上,不一会便出现另一束鲜花。她听见亚歷山大恭敬的道:「老爷。」他的腰再弯了一点,头颅也垂下多几分。
&esp;&esp;来人轻嗯了一声,便和他们一样站在碑前无声地看着碑上的照片,转眼他心爱的妻子已离开他十五年了,心里面的悲痛,仍时时刻刻地浮上来,只是被他掩饰得很好。「然娜,该回来了,我给你的包容是有限期的,结束荒唐的生活吧。」
&esp;&esp;「没有然娜,她死了,就跟着她的母亲在当年死了。」今天是母亲的死忌,婠曲璩早就把过去的自己伴随着母亲一起死去,她从亚歷山大手中抢过雨伞,回身离开墓园。
&esp;&esp;伊万往身旁替他撑伞的人落下一个眼神,声线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薄情地道:「把小姐带回去,不可以给她再逃出门口半步。」男人把伞子交给亚歷山大后,长脚于墓园小路里稳健如飞地走起来,摸向耳朵里的通讯耳机,给出守在墓园外的人把小姐带回去的指令。
&esp;&esp;灰雾的天空变得更加冰冷,雪花比刚才下得更稠密起来,千片万片地把眼前视野捲得模糊,彷彿没有尽头。
&esp;&esp;婠曲璩越走越快,当她走到墓园门口,步伐渐渐慢了下来,停在三辆黑色的房车前面。她嘴角苦苦地扬起,伞面上的积雪又再次积得太厚而往她腿边丢落,沾湿了她的裤脚和雪靴。
&esp;&esp;四个比她高一个半头的男人都穿着一身黑色西装衬衣来到她面前,他们没甚么表情,寒雪落得如此狂暴,也面不改容,顏色不一的眸子全都锁定在她身上。未几,身后传来皮鞋踏雪的脚步声,声音停在她身后几步之外,带着毕恭毕敬的平冷声线在风雪里对她说:「然娜小姐,请上车。」
&esp;&esp;眼前的四个男子让出一个缺口,缺口所通往的正是中间那辆黑色房车的方向。
&esp;&esp;「好,很好,你们都给我等着,君子报仇,十年未晚,你们知道中国的这句话吗?」曲璩笑着走过去,车门旁边有人替她开了车门,在上车前回身不输阵地对他们比了根中指。
&esp;&esp;巨大的庄园内外,伊万顾来的保鑣领头阿歷克赛指派了近五十名保鑣守着,特别是小姐所住的二楼以及房间窗户对着的花园,指派的巡察人数比以往都要多。不能再失职了,过往的十年,阿歷克赛无论怎么佈署,小姐总有办法脱离庄园,这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
&esp;&esp;他怀疑过庄园有地下通道,可经过检查后发现根本没甚么可以通往外面的秘密通道。
&esp;&esp;可恶!
&esp;&esp;曲璩在房间里怒着一对眉眼在窗边瞪住地下那十几个守卫,看来这一次那个老头不是开玩笑,要把她困在这里直到她妥协为止。烦躁像有成千上万的蚂蚁往她心口咬着,照阿歷克赛这一次用人多的战术看来,这一回有点难脱身。
&esp;&esp;她早知道老头一定有所行动,就是没想过他是铁了心肠不让她再离开。
&esp;&esp;怎么办,她想回去吃小潪煮的饭菜。
&esp;&esp;房间内她来回踱步得快把地毯都要踏破,等到晚一点,庄园的管家亚歷山大敲了门进来,把一份热腾腾的晚餐放下,她想借机逃掉,但一向待她不薄的亚歷山大叔叔往她打了个眼色,经过她时小声对她说:「外面有十个,小姐这一回得想点办法了,老爷说不让你再踏出庄园半步呢。」
&esp;&esp;亚歷山大离开后,曲璩看着桌子上冒着烟的炖牛肉与黑麵包,即管庄园里的大厨手艺再好,远远也不及小潪烧得一手好菜,而且俄国菜对她的记忆来说是一种嘲讽,以前母亲都不喜欢吃,但老公是地地道道的俄国人,再怎么不喜欢,几乎天天吃都吃习惯了。
&esp;&esp;她从小就跟着母亲长大,老头子在记忆里年轻时确实俊美得过份,他高大又练得一身肌肉,小时候在庄园的健身房总见到老头子赤着上身展现使人垂涎又羡慕的身材,身旁的母亲每一次都牵着她坐在一边,欣赏老公的好身材。相比起弟弟,母亲就比较喜欢她,因为曲璩生出来是如她所愿,基因都往母系那边生长,乌亮的发色、东方人的脸孔。
&esp;&esp;母亲恩喜女儿像自己,更加在私底下替她改了一个中文名字,后来曲璩问母亲为甚么把她的名字取得那么好笑,母亲的回答是使人无言。她是在曲璩三岁开始会用蜡笔乱画的时候,让人製作了一幅万字布放到地上,让她在万字之中圈出两个字,母亲跟她讲时含着得意的笑容,说得轻松,她圈的,就是曲璩二字。起初她还不确定“璩”是如何发音,查了一下字典发现就跟“曲”是一样的,再搭上母亲的姓氏,当下她也是无奈又好笑。
&esp;&esp;不过曲璩身上始终流着老头子的血统,鼻子特高,有一双不用刻意装出来便自然发放电力的媚眼,眼珠也是灰蓝色的,嘴唇也偏厚,同样也拥有像老头的身高,也因为这样造就出人人都讚美的一张脸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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