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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节（第2页）

&esp;&esp;苏晏道：“皇爷与小爷父子情深。再说，我与卫家已是势同水火，绝不能叫他们野心得逞。七郎，我说句实话，偷偷说——”

&esp;&esp;他凑到沈柒耳边，“朱贺霖是下一任的皇帝。这是天命——哪怕天命被篡改，我也要硬生生把它拗回正道。”

&esp;&esp;沈柒沉默片刻，说：“他还差不少火候。而且，皇帝还春秋鼎盛，未来几十年的事，不好说。我也说句实话，不要太早站队。天命深难问，帝心也一样，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知明天吹哪阵风。”

&esp;&esp;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东宫被人盯上了，毒蛇案只是个开始。疯死的那个血瞳刺客，背后还不止一个隐剑门。太子或许活不过下一次刺杀。”

&esp;&esp;“我知道，但是……你就当我是个孤注一掷的赌徒。”苏晏看他，神情里带着期待，“我押朱贺霖。”

&esp;&esp;沈柒低头亲了亲他的眉心，不假思索地说：“你押我跟。相公拿命陪你赌，同生共死。”

&esp;&esp;我梦见他们了

&esp;&esp;天际残阳如血，将阴霾下的荒原笼上一层铁锈色，风中依稀夹杂着羌笛声，呜咽如哭。

&esp;&esp;折断的长柄眉尖刀斜插在焦黑的土层间，锁子甲下的残缺尸体早已僵冷，骨肉支离的手掌依然紧攥着一支断箭。

&esp;&esp;朱槿城突然嗳出一口气，缓缓睁眼。

&esp;&esp;……我还活着。他望着层云深处那越发黝黑的天幕，失神地想。

&esp;&esp;身下饱浸人血的泥土腥臭扑鼻。他双手动了动，抓住一把草根，一点点积蓄力量，片刻后支起身子站了起来，朝着遍地尸体的战场，发出一声怒吼。

&esp;&esp;这吼声还十分年轻，像只尚未成熟却不减爪牙之利的雄狮。他的脸庞轮廓犹带几分少年的稚气，此刻却被眉眼间横溢而锋锐的战意彻底压制。

&esp;&esp;他拔出插在血地里的漆黑马槊，大喝道：“黑云突骑，集合——”

&esp;&esp;五十名探路突骑，与千名越岭偷袭的鞑靼骑兵在乌兰山脚狭路相逢。他身为突骑领，不得不以十二岁稚龄扛起重担，指挥部下利用地形，迂回游击。

&esp;&esp;他在前锋以强弓劲矢，于极限射程外，一箭射杀对方首领，震慑敌军。

&esp;&esp;又冒险从五十突骑中，再分出十几骑绕到敌军后方，做出援军掩杀的假象，动摇对方军心。

&esp;&esp;整整缠斗了一日夜，才让伤亡惨重的鞑靼骑兵意识到，这块骨头又小又硬，还崩牙，实在不值得为此付出玉石俱焚的代价，于是在副首领的撤兵命令中溃败而走，无功折返。

&esp;&esp;而突骑们也几近阵亡殆尽，连同他自己，最后仅存区区六人。

&esp;&esp;这场被后世称为“乌兰山遭遇战”的小规模战斗，成为了历史上以寡敌众遭遇战的经典案例。然而在正史的寥寥数笔记录中，指挥者的名字却只有“不详”二字。

&esp;&esp;朱槿城静静等待，终于看见五个从血泊中爬起的人影，摇摇晃晃向他靠拢。

&esp;&esp;越来越近，他看见他们满是血污的对襟锁子甲，手里残破的兵刃，熏黑的痕迹掩不住青白僵硬的脸。

&esp;&esp;——那是死人的脸色。

&esp;&esp;风中羌笛声时断时续，如残魂夜哭。

&esp;&esp;战死的袍泽们向他伸出手，像一杈杈蜡白枯槁的树枝，惨恻地逼问：

&esp;&esp;“殿下，为何要抛下我们？”

&esp;&esp;“殿下，塞上终年苦寒，你身在繁华京师，可还记得我们的埋骨之地？”

&esp;&esp;“殿下，战旌已失，军魂犹在，你为何不回来？”

&esp;&esp;“殿下……”

&esp;&esp;“将军……”

&esp;&esp;“主帅……”

&esp;&esp;无数呼唤声在他脑中回荡，幽微如风声过隙，却又震耳欲聋。

&esp;&esp;他用掌心紧紧捂住两耳，临万军之阵而岿然不动的身躯，竟无法面对这些质问似的，步步向后退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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