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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如今官员们都已经学乖了,皇帝问政,全都抱着各处搜罗来的数字出场,户部左侍郎已经将从康熙五十五年开始,各处海关的贸易额、沿海各省的人口变动数字全部收集出来,抑扬顿挫地报出来。石咏坐在后面一边听,一边暗暗赞许,心想再这么下去,这种议政会议上许是就会有人展示各种柱状图折线图了。
&esp;&esp;众人就这些数字一番热烈讨论之后,忽听果郡王十七阿哥报称驻京的几处公使提请在广州设立领馆,并为在广州的外国人提供领事服务。这倒是新鲜,不少臣子纷纷拉着十七阿哥追问,问这领馆到底是个啥,与使馆是什么区别,领事服务又是什么。
&esp;&esp;“皇上,臣奏请,由臣属下理藩院侍郎,新领‘各国事务衙门’职务的石咏跑一趟广州,一来考察在广州外国人的情形,二来他于开放海禁之事一向有见地,不如由他亲自去看一回,回来好向皇上禀报南方口岸的情形。”
&esp;&esp;十七阿哥提到石咏的名字,石咏赶紧站了起来,一抬头,忽见座上自雍正以下,十三阿哥、十六阿哥等人都正望着自己,人人都面露微笑,仿佛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esp;&esp;“石咏这个人朕晓得,绝不会因公废私,就算是要南下去广州拜见一回穆尔泰,朕还是相信他会先将差事办好了才回来的。”雍正见到石咏站起来,忍着笑说出这么一番评价。
&esp;&esp;只见石咏拿手一拍头,脸上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登时一屋子的人都笑起来了。
&esp;&esp;“怕这才刚想起老丈人还在广东任上,欢喜糊涂了。”十六阿哥这回嬉笑着补上一刀,笑声更响。在这笑声之中,雍正点了头,笑着道:“准奏!”
&esp;&esp;石咏只得躬身领命,但是心中莫名一阵欣喜——他这就终于可以奉旨出京,去这个时空里粤闽一带看一看了?石咏倒不是自己觉得出行有多新鲜,他是觉得终于可以实现承诺,带如英出一趟远门,看看外头的世界了;此外,如英也有多年没有见过父亲穆尔泰了,这天南地北的,来回一趟也不容易。石咏已经暗自拿定了主意,这回出门,妥当办了差事之余,要带上媳妇儿。
&esp;&esp;此外,还有傅云生,他一直与这位神秘人物有书信往来,但一直素未谋面。想到这次也有机会去见一见这位“穿越前辈”,石咏甚至有些紧张。
&esp;&esp;这么想着,一抬头,只见十六阿哥与十七阿哥两个相视一笑,随后一起冲石咏笑笑。石咏心中感激,知道这份“美差”定是这两个商量了帮自己的,赶紧微微做了个道谢的手势,这才在众人身后坐下。
&esp;&esp;待到南书房议政完毕,十三阿哥留了石咏一下,与他商量了一回南边的自鸣钟与西洋镜生意,同时也商定了由石咏带两个怡亲王府的管事一并南下,指点那两人在南方处理旧日的产业。待一切都商议妥当,石咏又少不得去谢了一回十六、十七这两位,才勉强按捺着激动的心情,出宫回家,要赶着告诉如英这个好消息。
&esp;&esp;他心情舒畅,似乎座下坐骑也奔得越发轻快,待到了树村,石咏下马,若论以往,丁武该出来将他的马匹牵去。可今日树村小院的院门虚掩着,却无人出来招呼他。
&esp;&esp;石咏自己牵着马入内,进了头一进院子,丁武与石海两个才一起奔出来,齐齐招呼一声。石咏疑惑地问:“在看什么呢?”他进来的时候,明显见这两个长随正守在二门外,好似在往里面看。
&esp;&esp;两人一起摇手:“没什么,没……什么。”
&esp;&esp;石海生怕石咏误会他们不检点,赶紧说:“刚才,刚才奶奶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有个大姑娘还是小媳妇的,径直随着奶奶冲了进来,将奶奶和太太都吓了一跳。我们怕是歹人,连忙要去拦,后来看起是个孤身女子,实在不好动手,先交给柳大娘和李寿家的看着了。”
&esp;&esp;石咏一皱眉,心道这光天化日之下,怎么会有个孤身女子闯门?难道是乡野流民,最近没听说树村有流民啊,再者若是流民,自家这座小院子门户庄严,为什么会有流民放着树村那么多普通人家不闯,闯来位置这么偏僻的自家啊?
&esp;&esp;石咏冲两人摇摇手,示意无事,他自己进去看。果然,进了二门,只见大家都围在屋子跟前,院子的一处角落里缩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头上围了一块破毡,看不清面目。石家的宝贝闺女安安胆子大的没边,自己拿了一只小瓷盅,里面盛着一杯清水,小心翼翼地举到那女子跟前,像个大人似的说:“渴了吧,先喝点儿水再说话!”
&esp;&esp;无论安安怎么说,那女子始终不肯伸手接过瓷盅。安安无奈,但还是好心地说:“我把瓷盅放在这里啦,你渴了就自己喝。”于是小姑娘将瓷盅放在那女子身边的地面上,自己退回到母亲与祖母身边来。在安安身边,如英显得非常紧张,双眼一瞬不眨地盯着那名女子。
&esp;&esp;这时那女子缓缓伸出手,慢慢捡起地上的瓷盅,送到口边。
&esp;&esp;如英在这一瞬间确认了心中的猜想,可是却怎么也不愿相信这是真的,她登时开口,凄然唤了一声道:“史大妹妹!”
&esp;&esp;只听“砰”的一声,那瓷盅从女子手中滑落,砸在石家小院里的地面上,碎成几片。那女子匆匆忙忙蹲身去捡,如英已经快步踏上,拦住她的手,也不嫌弃她手上身上尽是泥垢污渍,紧紧攥住了,眼中含泪,声音里微带着哭腔,道:“真的是你?”
&esp;&esp;旁边柳家的与李寿媳妇赶紧上前,用笤帚将碎瓷先扫去了,如英才拉了女子走了两步,伸手将她头上一块破毡揭去。
&esp;&esp;石咏没怎么见过史湘云,再加上他除了如英,旁的女子都认不出来,但是看如英一脸痛心疾首的神情,便知眼前这是史湘云无疑了。他记得这位史家之女是被夫家遣回,之后就住在娘家,后来随着史家被抄,一家老小尽皆没入内务府包衣旗下为奴。
&esp;&esp;所以这一位——是逃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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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史湘云在石家受到了良好的照顾。如英亲自替她沐浴梳洗更衣,得知她多日没吃过什么之后,只让她吃了一点点流食,见她始终昏昏沉沉,没有半点精神,就让她先睡去。
&esp;&esp;如英出来将史家姑娘的情形告诉了石咏与石大娘。石咏听了沉吟不语,暗自心想,看起来这确实是私逃出来的。
&esp;&esp;“茂行,咱们该拿她怎么办?”如英问石咏。
&esp;&esp;石咏想了想道:“不管怎么样,总该通知她的亲人。还有等她醒来,问她自己的意思,再做决定。”
&esp;&esp;他深知这件事还真的有些棘手。如果史湘云当真是从内务府私逃出来的,石咏他们便很难收容,私蓄内务府逃奴乃是大罪,石咏即便有心相助,他们石家小门小户的,多一个人很快就被人发觉了,而且是如英的旧日好友,又不能对外说是买来的仆婢,更不能驱使劳役,那样他们成什么样的人家了。
&esp;&esp;如今在京中湘云最近的亲眷应当是贾家的老太太,而贾琏这两日刚好要出京前往保定府赴任,石咏刚刚为他饯行,不知是否已经离京了。没法子,石咏只得命李寿代他跑一趟,去一趟贾府,若是能见到贾琏,便将这个消息告诉贾琏,若是贾琏已经离京,那就只能禀告贾政了。
&esp;&esp;李寿当即急急忙忙地从海淀奔回京城,石咏料定他当晚赶不回来。果不其然,李寿是第二天城门一开便出城赶回树村来,此外还带了一个人——贾琏。贾琏原本今日要往保定府赴任,但是为了老太太的嘱托,咬咬牙先单骑奔来海淀一趟,见一回石咏,然后再与凤姐儿她们的车马队会合,一起往保定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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