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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第2页）

&esp;&esp;于是石咏再也顾不上考虑自家的财政问题，而是集中精神去修那两只白釉碗。

&esp;&esp;当石咏将那只白釉碗放在手中，仔细打量的时候，那种“熟悉感”又浮上心头。这一对碗没有款识，色釉也普通，因此单论这碗的价值可能的确不高，但是这碗型与釉色素淡脱俗，似乎透着主人审美不凡。

&esp;&esp;石咏心里嘀咕，这不会真是那一位的碗吧。

&esp;&esp;不过话说回来，要真论起审美，那位，可以算是整个康雍乾三朝审美品味的巅峰了。

&esp;&esp;于是他开工，调大漆，补碗……

&esp;&esp;这次石咏修补瓷器更为精心，耗费的时间也就更长。尤其是那只缺了一个口子的瓷碗，他用大漆补齐之后，反复对照打磨，力争看不出丝毫人工补齐的痕迹。

&esp;&esp;在等待大漆干透的时间里，石咏又开发了一个小手艺——他会木雕，雕工很好，有天见到弟弟石喻在玩一根木棒，他顺手接过来，三下两下就将木棒的一端雕成了一个小人儿，偏生那形貌特别像石喻。喻哥儿一下子喜欢上了，捧着在院儿里疯玩。

&esp;&esp;喻哥儿玩的时候，方小雁笑嘻嘻地从隔壁墙头上探了个头，也望着这边。于是石咏也取了一小节木柴，在柴火一端三下两下雕了个人形，却是个女孩子的发式打扮，伸手给方小雁掷了过去，小雁一伸手就接住了，看了大喜，笑着说：“多谢石大哥！”

&esp;&esp;说毕，方小雁就从墙头上消失了。

&esp;&esp;石咏知她是跑解马卖艺的，身上有功夫，也不为方小雁担心。

&esp;&esp;等到了日子，那一对碗已经彻底补好，并以金漆修饰。石咏自己将这一对碗放在面前打量：碗早已被补得天衣无缝，然而碗身上那一道道用力延伸的金线则为原本太过质、略显无趣的碗身增添了一种不规则的趣味。而那只没有碎，只是缺了一个口的那只碗，如今从外面看上去，则像是有金色的液体从碗口一带溢出来一样，寓意极佳。

&esp;&esp;“缺陷……”

&esp;&esp;石咏放在桌上的那面宝镜这时候也突然冒出这两个字。

&esp;&esp;“什么？”石咏不免失色。

&esp;&esp;“缺陷！”宝镜补充一句，“一见到这件器物，就是这个感受！”

&esp;&esp;石咏：唉……

&esp;&esp;岂料宝镜接着说：“待看过一会儿，便觉得自然，自然之后便觉脱俗，脱俗之下，渐感静寂，静寂之后才是茫茫玄幽。石咏，你补起的这一对碗，叫人看了，就是这个感受！”

&esp;&esp;石咏忍不住闭目片刻，少时纳头向宝镜拜了下去：“知我者，陛下也！”

&esp;&esp;“少来！”

&esp;&esp;宝镜毫不客气地嗔道。

&esp;&esp;“下回再上街，你得带着朕，不然朕闷也闷死了！”

&esp;&esp;到了这个时候，一向傲娇的宝镜竟然也直接开口向石咏相求，可见这小院悠悠岁月，真的快要将这位给闷死了。

&esp;&esp;于是石咏将完全修好的一对白釉碗盛在原先的木匣里，小心翼翼地拎着，怀里则揣了武皇的宝镜，出门去了琉璃厂。

&esp;&esp;到了琉璃厂松竹斋，却赶上杨镜锌掌柜又不在。石咏无奈，只能将那对木匣交给店里的伙计，托其转交给杨掌柜。石咏原本还想听听杨掌柜对补好的这对碗的评价，顺便旁敲侧击一下碗主人的情形，岂料都没机会了。

&esp;&esp;这时候松竹斋的老板一掀帘子出来，见到石咏当即开口：“这位小哥，请留步！”

&esp;&esp;上回因为那只螺钿插屏的事儿，石咏曾经见过这老板一面。他听老板招呼得客气，连忙转过身，作了个揖：“主人有何吩咐？”

&esp;&esp;那老板连声说：“不敢！”当下也自报了家门，说是姓白，曾听杨掌柜说起过石咏，特地想请石咏到铺子后院去坐坐，详谈一番。

&esp;&esp;石咏今天进来松竹斋，早已感觉出那伙计今儿客气得不同往日，心知必有缘故。他没有拒绝白老板，心想反正去见识一下这时候的古董行后院，也不是什么坏事，顺便带宝镜去开开眼。

&esp;&esp;他随白老板穿过铺子的门面，见门面后面是一间精致的水磨青砖小院子，院子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纤尘不染，园子角落里则种着石榴和玉簪，墙根儿处还有一眼巨大的石槽，槽内盛满了水，几十条长约一指的金鱼在水中悠然游动。

&esp;&esp;园子尽头是一座紫藤架，架下设了茶座，只见有一人施施然坐着，听见声儿便抬起头来，冲石咏和善地笑笑：“你就是石咏？”

&esp;&esp;石咏点点头，冲对方作了个揖，开口道：“正是！”

&esp;&esp;坐在他对面的是个年轻人，穿着青色缎面的常服，头顶的帽子正中缀着一枚和田美玉，被从紫藤架漏下来的日光映着，反射着柔和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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