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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节（第1页）

&esp;&esp;他一生所经之事带着些许传奇色彩，细细算来，不过有知己一位，有弟子一名，这便算得上圆满了。只是他始终有些记挂江松山的大泽寺……

&esp;&esp;尽管当年的那一场天雷确实是巧合，与他并无干系。但被说了那么些年的扫把星，他对大泽寺始终怀有一份微妙的愧疚感。

&esp;&esp;即便圆寂之后，他也颇为挂怀，所以……他“留在了”大泽寺，年年腊月、清明、中元，均会给百年前冲他笑得慈祥的老僧人们点一盏灯。

&esp;&esp;他这状态似鬼非鬼，似魂非魂，似执非执，谁也看不见他，术士高人阴阳眼，都不例外。

&esp;&esp;所以在外人看来，这百年空置的大泽寺每年都会偶现灯影。惊得周围人都不敢靠近，鬼寺之名由此而来。

&esp;&esp;今日是腊月二十七，江松山下的那一场惊心大战似乎就在昨日，实际已经过去大半月了。

&esp;&esp;山下的一片狼藉早已被人抚平，靠近年关的一场大雪将剩余的痕迹全都埋在其下，早已重归平静。

&esp;&esp;入夜之后，原本漆黑一片的废寺里倏然亮起几豆灯火，细细一数，刚好六盏。

&esp;&esp;“鬼火，鬼火又亮了师兄。”遥遥隔着几座山峰的小寺庙里，小沙弥趴在窗前伸头朝江松山的方向眺望，一边背手招呼师兄，让他也来看一眼。

&esp;&esp;这鬼火出现的时机时早时晚，也是难得才能亲眼见上一回。这小沙弥在这寺庙里住了十年出头，这才是发发糖（一）

&esp;&esp;簸箕山山坳的竹楼二层，小屋里布置十分简单，简单到几乎没有人气。拢共只有一张竹床，看那模样，几乎就没怎么睡过人。

&esp;&esp;准确说来，这间看似是卧房的里间整个儿都像是甚少有人进来。也不知曾经的主人在这里究竟过的是何种日子，不吃不喝不睡活似要升仙。

&esp;&esp;不过不论这主人曾经在此处是如何生活的，现今他却如同寻常人一样静静地躺在竹床上——

&esp;&esp;玄悯身上盖着一件白色长衣，面上毫无血色，显出一种毫无生气的灰白，两手松松地交叠在身前，冷得像冰一样，却一动不动。

&esp;&esp;最初那两天，薛闲给他好一番摆弄。因为他怎么也热不起来，总是像冰一样。薛闲便给他周身圈了一层热气，始终温着他。后来摸着觉得还是有些冷，便想找些东西给他盖一盖。

&esp;&esp;他在竹楼里翻找许久，居然连被褥都不曾找到，便干脆去了趟外头的县里，花了些银钱，置了些被褥和厚一些的长袍。

&esp;&esp;薛闲本想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给玄悯盖上，然而平日看得十分顺眼的黑袍盖在玄悯身上，再衬着他泛着死气的脸色，怎么看怎么刺眼。

&esp;&esp;以至于从不管什么凶吉的薛闲，头一次有些忌讳黑衣。

&esp;&esp;有那么两天，薛闲几乎一直在折腾，一会儿给玄悯盖上被褥。又觉得那样厚重的东西跟玄悯着实不搭。转而换成别的颜色的外袍，可怎么看怎么都别扭得慌……

&esp;&esp;他翻来覆去忙了好久，最终还是找了件纤尘不染的白袍，给玄悯盖上了。

&esp;&esp;弄完了衣袍，他又觉得那样垂手而躺的玄悯看着有些不习惯，事实上，躺着的玄悯本身就是有些陌生的。在薛闲的记忆里，玄悯不是在打坐，便是一脸沉稳安静地忙着什么正事。

&esp;&esp;薛闲坐了一会儿便闲不住了，又忙忙碌碌地给玄悯换了个姿势。摆弄着他的手臂，将他那两只手交叠在身前。

&esp;&esp;将玄悯安顿好后，薛闲又独自跑了一趟百虫洞。直奔最后的石室，将那石壁上洋洋洒洒的古怪字符全部拓了下来。

&esp;&esp;只是他不认识那些字符，拓回来一时也解不开什么。

&esp;&esp;他甚至还抽空去找了一趟山外村里的瞿老头，让他帮忙看了一眼拓回来的内容。

&esp;&esp;只是可惜得很，瞿老头也不认得，只说这怪符有些像他们族曾经的老字，曾经零星地见老人写过一两个，但是那早在百来年前就再没人使用了，现今懂得那些老字的人也早就变成一抔黄土了。

&esp;&esp;所以那拓回来的字暂时也堪不上用，被薛闲颇为无奈地收了起来。

&esp;&esp;他给自己找了许多可有可无的小事，绕着玄悯不住地忙，因为他不敢让自己彻底闲下来，一旦安静下来，他就会清晰地感觉到，玄悯身上连一点儿魂气都不剩了。

&esp;&esp;薛闲目力非常，能见人，能视鬼。他看见过江世宁，看见过刘老太太，看见过军牌里的伤兵……他看见过许多许多东西，活着的人，或是死了的鬼，却唯独看不见玄悯肉身之外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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