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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讲完了,大命出了一口气,仿佛在为自己没有说错什么而倍感放松。
&esp;&esp;就在这时,楚天瑛突然抛出问题:“当时你养母趴在地上,你怎么判断出她是死了,而不是昏倒了?”
&esp;&esp;大命一愣,有些紧张地说:“她脖子上勒着绳子呢,而且那个凶手看见我进来了,站起来就反复说‘不是我杀的’……”
&esp;&esp;“你亲眼看到那个女人蹲在你养母身边勒紧绳索了?”楚天瑛厉声问道,“她到底是勒绳子呢,还是拿着绳子在看呢?请你想清楚再回答。”
&esp;&esp;大命想都不想就说道:“是在勒绳子!”
&esp;&esp;“扯淡!”马海伟忍不住骂道,“让你想清楚再回答,你张嘴就喷,你脑袋安在高压水龙头上啦?”
&esp;&esp;“就是在勒绳子。”大命小声嘀咕了一句。
&esp;&esp;马海伟把眼珠子一瞪。
&esp;&esp;“就是在勒绳子。”大命的声音抬高了一点儿。
&esp;&esp;楚天瑛和马海伟没想到这小子这么倔强,又好气又好笑,然而接下来的一幕,他们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了。
&esp;&esp;“就是在勒绳子……就是在勒绳子,就是在勒绳子!就是在勒绳子就是在勒绳子就是在勒绳子就是在勒绳子就是在勒绳子!”
&esp;&esp;大命的声音越来越大,突然开始号叫起来,一边不停地重复着话语,一边在床板上“哐哐哐”地抽搐身体,活像一只被扔进沸水的猴子,剩下的一颗眼珠子不停地向外凸出,嘴角喷吐出大量的白沬!
&esp;&esp;楚天瑛和马海伟一惊而起,不知所措,杨馆长的姐姐扑上来抱住大命,使劲掐他的人中,大声喊着“大命这是梦,大命这是梦”,他才慢慢地安静下来,昏昏睡去。
&esp;&esp;杨馆长的姐姐将楚天瑛和马海伟拉到客厅,关上里屋的门,双手合十道:“真是对不住,这孩子自从被我妹妹领回家,就有了这么个疯癫病,发作起来要死要活的,省城的医院也去看过,怎么也看不好。唉,也不知道他在赵大的窑厂里受了什么虐待,竟变成了这副样子……”
&esp;&esp;一句话像在黑暗中划着了火柴,楚天瑛的眼睛一亮道:“怎么,大命在赵大的窑厂里待过?”
&esp;&esp;杨馆长的姐姐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把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双眼睛里全都是恐惧。
&esp;&esp;楚天瑛是审了老多案件的,能够通过谈话对象的一蹙一颦,瞬间判断他或她的想法,于是立刻拿出警官证说:“杨阿姨,您看,我们是北京来的,并不是本地警察,有什么话,您可以和我们敞开了说——大命在赵大的窑厂里不但做过工,还受过很严重的残害,是不是这样?”
&esp;&esp;杨馆长的姐姐轻轻地点了点头,看看锁得紧紧的大门,小声说:“这孩子不知哪儿来的,天生脑子有点问题,被赵大他们搞到窑厂做奴工。三年前的塌方事故,他也被埋在里面了,跟其他人一起被送到县医院,以为死透了,送太平间的路上突然咳了一声,医生们赶紧急救,总算把孩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但往下就不知道该把孩子怎么办了。正好我妹妹去医院看病,听说了这个事儿,干脆把孩子领回家收养了。”
&esp;&esp;“这事儿我听说过一耳朵。”马海伟说,“当初我在咱们县调查这件事情的时候,一个小护士说有个小奴工其实救活了,但我再往下问,她怎么也不肯讲了,被逼急了就说孩子最后还是死了——原来就是说的大命啊!”
&esp;&esp;“是啊,孩子命大嘛,我妹妹就给他取了个名字叫大命。”
&esp;&esp;“赵大那王八蛋难道不知道这件事情?要是知道了他没杀人灭口?”马海伟问。
&esp;&esp;杨馆长的姐姐说:“一来,医生护士们都知道轻重,口风把得很严;二来,大命脑子不是有问题吗?就算他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而且我妹妹是县政协委员,赵大就算知道了,也不敢跑进她家里杀人放火。”
&esp;&esp;可是现在她就横尸家中啊!楚天瑛心里一声长叹。
&esp;&esp;“大命刚刚被我妹妹领回家时,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除了塌方砸伤之外,还能见到很多处烫伤、鞭伤、刀伤,牙被敲掉了好几颗,头皮竟被生生撕掉了一块,一双手啊,肉从皮里翻卷着往外绽开,黄色的脓水跟红色的血水掺和在一起,跟戴了副血手套似的,最看不得的就是他被挖掉了一只眼珠子,眼窝窝里面都生了蛆。我妹妹说,看样子赵大他们平日里把这孩子往死了虐待,你就是把人用狼牙棒来回碾也不会比这个更惨了……”杨馆长的姐姐低声说。
&esp;&esp;客厅里静悄悄的,不知从哪个缝隙射出一道光芒,照耀着慵懒而漠然的浮尘。
&esp;&esp;杨馆长的姐姐沉默了一会儿,望着对面两个满面凄恻的男人,继续说:“大命刚来那会儿,一到晚上就不睡,瞪着一只眼睛坐在床上,然后到12点整就开始号,‘嗷嗷嗷’地号,扯着嗓子,像哭,往死了哭那种,但是脸上没有泪,一滴都没有。问他咋了,他说疼,问他哪儿疼,他说不知道,就是‘嗷嗷嗷’地号。街坊四邻不干了,我妹妹只能挨家挨户地道歉。老百姓啊,都善良,看大命可怜,又一向尊重我妹妹这个教书和管书的,才没有更多计较……日子长了,差不多有一年时间吧,大命夜里不号了,能说出完整话了,才跟我妹妹说,他怕做噩梦,不敢睡,可是一到12点,睁着眼睛也能梦见被赵大他们殴打,所以他就哭,但怎么哭都哭不出一滴眼泪。再问他,他就像刚才那样抽搐,吐白沫,几个人都摁不住。”
&esp;&esp;楚天瑛一声长叹。
&esp;&esp;“我早晚要宰了赵大那个王八蛋!”马海伟把拳头拧得“嘎吱”作响,咬牙切齿地说。
&esp;&esp;这时,楚天瑛的手机响了,一接听,他的神情变得十分古怪,然后向杨馆长的姐姐告辞,拉着马海伟就走出门去。
&esp;&esp;“咋了?这么着急忙慌的?”马海伟感到莫名其妙。
&esp;&esp;“回凶案现场去,晋武说有人举报看见凶手了。”
&esp;&esp;两个人回到杨馆长毙命的那个凶宅,一进门,就听见一个粗壮的嗓门在嚷:“信不信由你,反正我尽到一个公民的职责了。”
&esp;&esp;一望,竟是翟朗。
&esp;&esp;“怎么回事?”楚天瑛上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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