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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节（第2页）

&esp;&esp;顾茂昌嘴巴里不带情绪的回答：“我爹说，安上里的死囚自古都是前一日先去舌头的，因此安上里的死囚不喊冤……”

&esp;&esp;顾昭不语，这事儿没办法用现代的角度去解释，他只是一个人，人家这里才是全世界。

&esp;&esp;那长长的死囚队缓慢的过着，有的车里立着一人，有的前后立着两人，有的车里只有木笼子，笼子里却锁着四五位女囚。甭管这些人做了什么吧！这种一队一队看不到头的死囚依旧是唬住了满大街的人。囚车所过之处，充满着压抑，阴暗的气氛。

&esp;&esp;皇权！这就是皇权！这是顾昭从来没有触摸到的阿润心里那根骨头，那股子无法形容的劲道！阿润平日温温软软，和煦春风一般，他也回避在顾昭面前露出这样的嘴脸。

&esp;&esp;这一刻，顾昭想他是看到了，一切对阿润有威胁的，对他不利的，那都是不允许生存的。以前看书，都说什么封建帝王，这个阶级，那个阶级……这就是阶级，你无法想象它拥有的力度有多么强劲……

&esp;&esp;顾茂昌没说话，只是细细的在囚车里寻找着什么，后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顾昭看到顾茂昌将酒葫芦倒过去，将剩酒倾倒完，然后将葫芦一丢，坐回屋里抱过顾昭手里的猪官儿在怀里哄着：“还气呢？”

&esp;&esp;猪官儿又想起自己的委屈，于是开始小声抽泣道：“爹爹坏！”

&esp;&esp;瓜官儿忽一抬头，很大人的样子吩咐：“打板几！”

&esp;&esp;顾昭失笑，心绪渐稳。

&esp;&esp;顾茂昌亲的不成，低头咬住他儿子的胖手含了一下道：“怎么办，爹爹饿了。”

&esp;&esp;“娘亲没给你蛋蛋吃？”猪官儿觉得爹爹可怜极了。

&esp;&esp;“是！你娘亲说爹爹今儿不乖，不许我吃饭。”顾茂昌继续胡说八道。

&esp;&esp;顾昭无奈，只能捂着额头看着外面，这会子那长长的囚车总是过到了尾巴，顾昭运气不好，竟看到了几个少年囚徒，因此心里又是一阵难受起来。这些孩子怕是什么都没做过吧？他正胡思乱想，身后屋门猛的打开，王团子一脸哭丧的走进来，嘴巴干涩的憋出一句：“我来看看爷爷们还要点啥不？”

&esp;&esp;顾茂昌摇头：“这会子，能要啥？你自己忙你的去。”

&esp;&esp;王团子腿有些抖，却不敢独自在楼下呆着，他是真害怕，往年这都是两三个死囚，如今这是……此刻，当两百条人命跟数字挂钩，他的手指却伸不出去了。

&esp;&esp;“那小的……小的就在这里侍奉着，免得一会爷爷们还要大声叫，好费了嗓子，是吧……”

&esp;&esp;顾昭笑笑，对着顾茂昌点点头。

&esp;&esp;那时间慢慢的过去，道头那边如何行事，如何斩头，如何响鞭，他们这边离得远了，也听不到。只是好久之后，空气里忽然弥漫出一股子压抑不住的血腥气，人血与脂肪味儿混在一起，上京的那份热闹竟是盖都盖不住的四下弥漫开来。

&esp;&esp;顾茂昌是上过战场的，他对血腥味儿感觉的不大，可瓜官儿跟猪官儿的鼻子却灵窍，于是猪官儿捂着鼻子对他爹爹道：“爹爹，好臭！”

&esp;&esp;顾茂昌强笑道：“小猪放屁了吧？”

&esp;&esp;“却没有，爹爹乱说……”

&esp;&esp;他们身后，王团子忽然蔫蔫的来了一句：“赃官的血，自然是臭的，吃民血的人，怎么能香了呢……这朗朗晴空的，杀得好！”他自我安慰说罢，这个买卖人扶着墙，慢慢坐在一边的墩子上喃喃的嘀咕：“我还去安吉侯府送过东西呢，那时候一年三十多套时兴的漆器，年年都不带重样儿的，东西不好大奶奶是要退货的，可是却也没少过咱的赏钱……”

&esp;&esp;顾昭轻轻摇头，却不愿意再看了，因为楼下的道路中间在过尸车，那曾富贵的男男女女的被随意丢在车上，要拉出上京在一个地儿焚化了，就着一个大坑一起填埋了。

&esp;&esp;阿润这次手狠，他没叫活人去洗通天道，却在那头着人修一座庙，那庙无名，身后却有十数个挖好的深坑。自今年起，凡犯官，贪囚，落罪后不得归各自祖坟，不得留存全尸！不得祭祀！挫骨扬灰！掩埋深坑！

&esp;&esp;赵淳润在用这样的形式告诉一些人，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慈悲人！

&esp;&esp;时间缓慢流动，终于死囚车过去，那街头忽然想起了巨大的音乐锣鼓声，本来昏昏欲睡的瓜官儿跟猪官儿顿时兴奋起来，玩具也不玩了，睡意也没了，纷纷攀在长辈的身上要往外面看。

&esp;&esp;王团子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念叨着说：“我去准备一斗好酒，三百个钱，今年好好去秽！”

&esp;&esp;顾茂昌脸色非常放松的对他吩咐：“给一贯！酒五斗！”

&esp;&esp;“好嘞！”王团子应了，颠颠的下了楼。

&esp;&esp;安上里街那头，来了一队做鬼神打扮的人，这些人能有百十来位，手里都拿着驱鬼的用具，一边走一边耍。在队伍的两边，上百面大锣鼓敲得人心都豁亮起来。

&esp;&esp;不停的有店铺举出好酒往车队的酒斗灌，也有握着大把赏钱的店家，一把一把的将黄橙橙的铜钱往鬼官身上丢，今年死囚太多，大家都是买个安生。待鬼官耍过，店家们这才敢将店面匾额上的红绸去了。

&esp;&esp;那些鬼官得了重赏，耍的越发来劲，吆喝声更是不断。

&esp;&esp;两个孩子看的兴奋，一直猛拍着小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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