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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小循。&rdo;皇帝唤了她一声，徐循道，&ldo;嗯？&rdo;他却又不说话了，过了一会儿，方才道。&ldo;你道，我是不是快要死了？&rdo;徐循心里一抽，所有睡意，全都不翼而飞，她半支起身子，不快道，&ldo;刘太医不是都说了，没有性命之忧的，再说，你现在不是一日日地好起来了？又何必作此不祥之语？&rdo;皇帝被她说得怕了，忙告饶道，&ldo;我就是……唉，我就是随便问问。&rdo;他叹了口气，又自语道，&ldo;就算不是今年，只怕我的时辰也快近了。这一次头疼起来，几次三番，我都觉得还不如死了算了。&rdo;想到这半年间，皇帝几番大病，徐循也自有些心灰，忍了好久的委屈，终究是没忍住，眼泪一眨之间就掉了下来，半是怒气、半是心酸地道，&ldo;你怎能说这话！你死了，我怎么办？就算我随你一起，孩子们又怎么办？&rdo;这七八日来，她侍疾实在辛苦，每每想到皇帝将来，都是心如刀割，此时一哭起来，那还了得？皇帝忙哄了几番，方才把她渐渐哄住，眼看徐循住了眼泪，他半开玩笑地道，&ldo;你刚才那样说，看来，是情愿随我一起去了？&rdo;徐循现在根本无心去想这事，听得皇帝提起来，才记起原来还有殉葬在皇帝死后等着，她被皇帝那话气得不轻，有心再拿当年的话来噎他，可见了皇帝灯下病容，当日那些硬梆梆的话，连一句都说不出口，只是摇头道，&ldo;罢了，你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这些年间，我得罪的人还不够多吗？倒不如随你去了。&rdo;皇帝也被她逗笑了，他自言自语，&ldo;是啊，这一次，娘和孙氏，必定又是很恼你的了。&rdo;他别看面上虚弱，其实干清宫的事，心里清楚得很，徐循没有吭声：虽说皇帝这是又一次让她得罪了人去，可眼下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ldo;也好。&rdo;他又说，&ldo;其实我都是故意的，把你逼得无处容身了，你就能随我一同去了，小循，你道我这妙计好不好？&rdo;徐循现在实在不愿听他说这个死字，她不快地道，&ldo;好、好、好，妙极了，我现在不就情愿随你去了？&rdo;皇帝并未应声，徐循伏在他怀里，过了一会，心里实是不安的很，若不是听得皇帝心跳，她几乎要以为，皇帝就‐‐她慌慌张张地抬起头来，却见皇帝正含笑凝视着自己，眼神柔和温煦，无限珍爱，仿佛尽数蕴含其中，只是却又有说不出的伤感，像是诀别之际，那种种情感，已无法用言语表述，只能在一眼间尽诉柔情。徐循被他又看得想哭了，她深深呼吸了几声，方才略带央求地道，&ldo;大哥，你别灰心了，只是小病而已，缓缓调养，终究是能好的……你不为自己想，也为孩子们想想，为我想想……&rdo;说着，又觉得自己十分丧气，恐怕影响皇帝心情，又强笑着道，&ldo;我还尚未活够，是真的不想陪你一道到黄泉下去。&rdo;她意在玩笑，不过话语沉重，对气氛并无改善。皇帝居然也不生气，他望着她，神色有几分神秘，唇边现出几许微笑，低声道，&ldo;是，我怎么不知道？我都还记着呢，那时候在永安宫里，你对我说，&lso;不管我对你再好，我死了你也还是要活下去，你不但要活下去，你还要活得好好的&rso;……&rdo;对这句话，他的印象显然深刻无比，复述出来时，都带了徐循惯有的气愤语气，徐循现在听着，也觉得自己的话硬得很，她尴尬地一笑，却又不愿认错：说句实在话，就是现在，她也依然不愿和皇帝一道去死。&ldo;你不说话了。&rdo;皇帝的声调听不出喜怒，脸色也没改变，&ldo;是不是因为不愿对我说谎？&rdo;徐循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以对。皇帝也默然片刻，他忽然又改了话题。&ldo;太医的事，你没告诉老娘娘吧？&rdo;他问，见徐循点头，又道。&ldo;也没和皇后说？&rdo;徐循点了点头，大概已知皇帝思路，果然，皇帝又道，&ldo;忽然分作两班用药，她们没问？&rdo;&ldo;问了，我敷衍过去了。&rdo;徐循低声说。皇帝叹了口气，低声说，&ldo;其实你也不是不会骗人的……是吗？&rdo;徐循道，&ldo;我尽量都说实话。&rdo;&ldo;好一个尽量都说实话，&rdo;皇帝呵呵一笑，他道，&ldo;不过，我也信你，小循，我信你对我，也是尽量都说实话。&rdo;只是一句话，徐循便有种感觉：自己多年来对皇帝的种种保留，似乎都在他眼中，只是他一直密密藏着不说而已。她又是心虚，又是凄惶地打量了皇帝一眼，皇帝的脸半藏在阴影中，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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