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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阿鸟觉得确实不该怪他,且不跟他捣这些后帐,一屁股坐下,叹气说:“看把你阿嫂惊吓成什么样了,你们就不该打他……”
他摆了摆手,示意算了,就不再提。正要出去走走,看看外头那个痴情的无赖死透没有,李思晴自屋中唤他。
刚刚站起身,棒槌也走到门口,叫他进去。棒槌看着他坐地下的模样,生是担心他也误会,压低忧愤的声音,张口就问:“你也相信他的诬赖?!”
狄阿鸟无须跟她说什么,只是把余愤泄给她,只是用凶厉的眼神剜她一眼,剜她了一个冷颤。正因为这一眼,狄阿鸟进去,她也连忙进去,生怕狄阿鸟太过分,到自家小姐面前,疑神疑鬼。
回想以前,那个邓平一直献殷勤,大街上拦了生事的粮行伙计,付粮款,今天那个样儿了,还爬着来找,而小姐,似乎也投桃报李,放过他姐姐,放到谁家,谁家男人不怀疑内中有点儿什么?!
棒槌若不是整日陪在她家小姐身边,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家小姐的清白,,自己都会忍不住去怀疑的,这时想到自己要是一个蛮不讲理的男人,会拿什么手段对付红杏出墙的事儿,登时就出了一身香汗。
她目不转睛,两眼上下不离狄阿鸟,看到狄阿鸟坐到床边,捧住小姐的手,心里就念叨:“这是虚伪,假的。”
她绷住神,屏住呼吸,一个劲儿在肺腑里念叨:“他该问了,该问了。”
然而,狄阿鸟只是叹了两口气,跟她小姐说:“别想它了。睡吧。这种事,人总要碰到几回。”她先是松了一口气,旋即又把心提到坎子上了,更加担忧,心中悲悲戚戚:“他要是不虚伪,问了还好,我都能作证,自然可以说得清楚,可是他不问,藏在心里,记在帐上,那不是更可怕。”
想到这里,她又提上一口气,一个劲在心里叫喊:“问吧。问呀,你不是怀疑么?问她呀,问我呀。”
狄阿鸟还是没有问,只是督促着她家小姐睡下,轻轻掩上被褥,看着她家小姐闭上眼睛,睡觉。
过了一会儿,狄阿鸟起了身,向她走过去。
她心里太紧张,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好像是曾经为那不可告人的事儿做了掩护,动一动都难,就使劲地低着头。狄阿鸟擦身走了过去,她才醒悟回来,两下急蹦,追了出去。到了外面,狄阿鸟回过头看她一眼,她已经先浑身发抖了,心说:“是了,是了,这是把小姐哄睡,打我,打着我逼问我。”想到这些,她想到了以前和小姐一起闯祸,以前的老爷,现在的老太爷都是背地里问她,说谎了铜杖就扬了,好几十斤呢。
她在心底大哭,暗叫:“完了,完了,他非要屈打成招不可。”立刻就一低头,缩了脖子。等了好半天,不见动静,再抬起头,发觉狄阿鸟奇怪地看着自己,看了好一会儿了,浑身又是一震。
狄阿鸟问:“棒槌,你这是怎么了,这么急,有什么话要给我说么?!”
棒槌吓坏了,想说“没有”,怕他不信,想直接说“我们小姐是清白的”,又怕像不打自招,想编一个谎话,一时编不出来,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张口就是一句:“老爷你去哪儿?!”狄阿鸟这会儿冷静下来,说:“我去看看那个腌臜烂货死透了没有?!”说完又往外走。
棒槌也同仇敌忾,觉得那人死了最好,也挺着小胸脯,气势汹汹地迈出脚掌敲打。路勃勃已经先一步去看了,两个人走不上几步,就见他从远处跑回来,告诉说:“先是他家派人匆匆赶来,把他抬走,随后,他老子又到了,去了咱阿叔那儿,不知说些什么。那家伙肯定是装的,抬他走的时候,他都能坐着。”
是痴情到要死了还要爬来还是痴情到装出可怜来博取李思晴的同情,怕是除了他自己,谁也不知道。
狄阿鸟只求他和他爹别跟人说,是自己打他,打成半死不活的那样就好,不然,靠众人丰富的联想,那肯定说什么的都有,自己两口子情等着被人诬蔑死,自己还没什么,媳妇毕竟是个女人,好端端一个女人,被人乱嚼舌头,还不羞愤死。
他咬牙切齿,恨不得如何、如何地担心着,陈元龙那儿派人来了,大老远喊他去。路勃勃亲眼看到邓北关进去,而又派人来叫,几乎可以肯定,邓北关把儿子的伤推给自己了,当然可以肯定,如果邓北关不这么说,陈元龙叔父不责他欺人太甚,让他儿子来羞辱自己的媳妇么?!
他一再告诫自己“忍,忍,忍”,吸口气平息烦躁,才举起脚,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到了里面,陈元龙、邓北关,还有陈敬业,都在那儿等着呢,都抬了头,盯上自己。
电光火石之间,他把自己的脸揉成橘子皮,脱口就是一句:“叔父。你给我做主呀。”
这也是急中生智之举。
邓北关早一步来,他若是乱说一气,说自己把他儿子打得只剩一口气,这件事,谁对谁错,还真不好裁决的,既然不好裁决,那只好拿出悲情,供人“观瞻”,想到在人前丑态百露,被人“观瞻”,狄阿鸟就是一团屈辱,可屈辱也是没办法的,陈元龙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叔叔,如果是,即便是自己再没道理,他也会护着的,也会给自己侄子出口恶气的,可是他不是,他也有判断,他判断你过分,人家大度,不但不会支持你,而且,还会薄了对你的情份。
屈辱?!
想到了屈辱,他就感慨。
装疯卖傻可耻不?!可耻。
在丞相家,假装磕药行散,可耻不?!可耻。
在监狱,假装白痴可耻不?可耻。
反正也可耻了这么多次了,为了生存,他只好告诉自己说:“我脸皮比较厚。”
既然消除了自己的心理负担,他想也没想,就一头扎去陈元龙脚下,配合让陈元龙“做主”的姿态,说:“叔父。你都在看着,他们欺负侄儿,欺负到了这种程度,侄儿娶的陇上李氏之女,清清白白之家,品性贤淑恭谨,本来想带在身边,一起拜谢叔父恩造,却无中生了这般事儿,这让你的侄媳妇以后怎么做人?!”
第一卷 雪满刀弓 一百零五节
陈元龙似乎也在愤怒,一转脸,颇为严肃地问邓北关:“是呀。你儿子这是怎么了?!”狄阿鸟刚有点儿放心,发觉邓北关也转了脸,看向自己,一张国字脸红中绽了怒火,两边腮帮紧绷,嗡声嗡气地问:“我儿子这么怎么了?!我哪知道?!我这不是正要问狄小相公的么?!”狄阿鸟看着他这张脸,就想起邓平那张脸,整个一团污浊,偏偏巴巴望着自己媳妇,喃喃掀唇,猝然摁不住怒,一伸胳膊,闷声低吼:“我不问你,你问我?!”
陈元龙咳嗽一声,呵斥说:“怎么?!要动手打架么?!要打架,给我出去打去。”
两人这就各自收回敌意,等着陈元龙说句话。陈元龙寻思一二,先问狄阿鸟:“邓小公子跟你女人什么关系?!你问清楚了没有?!”
狄阿鸟确信了,陈元龙不会在乎自己媳妇以后怎么做人,心中猛地一闷,酸辣、酸辣的,似乎胃中的东西翻上了喉头,但他还是要回答的,就说:“没有任何关系。”对面邓校尉立刻接了一句,腔调生硬:“没一点儿关系就好。免得说,勾引你媳妇,罪该万死。”
狄阿鸟都想扑上去,然而也知道,扑上去何益,只好再看向陈元龙,解释说:“这邓少爷是有名的纨绔子,在雕阴城无恶不作,还不是看上了我媳妇,不停来骚扰。”陈元龙朝邓北关看了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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