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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世一望无际的麦田泛着金黄色,层层波浪翻涌有如伊水河与青龙河拍打两岸的心声,在人们的心底诉说着他们的情怀,这是一种喜悦之情,正如此时杨书香脸上不时挂起的笑,欣喜欢快而又自然,特别纯粹。
他看到了果实,看到了希望,他欢呼雀跃,大声疾呼,一个箭步窜出去,身体也跟着变得清逸起来,就加快了脚步向前奔跑追逐,从村东头的麦田一直跑到村子里。
来到自家门外,透过门缝杨书香看到了柴灵秀,见她背对着自个儿正在院子里收拾衣服,就喊了两声「妈」,想把自个儿在村东头的所见所闻告诉给她,张开嘴就又马上闭上,觉得有些不妥,凝神间朝着门缝里观望,好在院里的女人并没有听见他的呼唤。
杨书香吐了口气,很有种逃脱后的欣喜,朝后退了两步,猛地弓起身子一个弹跳蹿了起来,不想这一下蹿得太猛撞了,倒把院子里的人给惊动了。
杨书香低头去看,卷曲的骑马穗遮在妈妈那光洁的额头上,从被单上露出了冰山一角,尽管那双炯亮的眼睛没有直射过来,杨书香仍觉得自个儿现在的样子肯定给妈妈看到了,不由得心里发慌,奇怪莫名,就像一个猛子潜入水里,手刨脚蹬,用怪异的漂死人泳姿向后滑动,他都诧异自个儿怎麽用这种高难度的动作潜水。
心口扑腾起来,气越来越短,直到杨书香蹿腾出自家的西角门,心里这口窒息感才稍稍平缓下来。
后退着,不容杨书香喘息,身子就攸地一下从半空中坠入到三角坑里,却不似直接从树梢跳下去那种有备而来的感觉,失重感让他心如擂鼓,咚咚咚响个不停,一忽而过霎时间又被一股暖流遍及全身,融入到水里感觉非常舒服。
定了定神,柳绿花红的倒影里杨书香伸手卜楞着垂在水面上的柳枝,朝前凫去。
守着青龙伊水河,不会水的人简直太少太少了,尽管学游泳时没少挨妈妈的打,杨书香终究练了一身水里功夫。
他往前游着,并不在意水爲什麽那麽黑那麽浑浊,几十米远的水路眨眼间就游了过去,够到了焕章家下坡的菜园子处。
潜伏于此,杨书香偷偷看了看里面,瓜架里除了一口老井显得特别醒目,根本没有别的什麽活物,他不放心,左右来回游了几遭,眼睛踅摸着,确认瓜架里确实没有二人,心里不免一阵窃喜。
正要从水里爬上来,忽见焕章和小玉有说有笑搂搂抱抱的从园子里冒了出来,杨书香心里一馁,赶忙又把脑袋缩进了水里,从水里观望着外面的世界,朦朦胧胧间他又看到了自个儿的琴娘……上半晌柴灵秀把家里的衣服被单通通洗涮了一遍,忙了半天,做了个年前清理。
她知道儿子晌午不回来就草草吃了口中饭,封了炉子又跑到褚艳艳家里,知姐妹儿一个大肚子女人行动不便,怕褚艳艳再闪了身子,就把活儿全揽到了自个儿的身上,一直忙忙乎乎了小半天,把她家该洗的都给鼓捣了出来。
褚艳艳留柴灵秀在自个儿家里吃饭,让她回家去喊儿子过来。
因自个儿家里醒着面,还有衣服也没收拾呢,柴灵秀婉言相拒不待多留,抽了根烟就跑回了家里。
把炉子打开,通火。
被单大件儿扔在院子里,其余小件儿衣服抱进堂屋搭在了晾衣绳上,见儿子躺在床铺上呼呼睡得正香,心里还挺纳闷:他啥时候这麽老实过,居然在家睡起了觉…自夜个儿起,柴灵秀就发觉儿子有些异常,她知道儿子没歇过晌儿,今个儿又看到这个现象心里难免一阵腹诽。
到了这岁数再去约束,一味强加,效果甚微,她也知道自个儿对儿子的这种约束完全是来自于一个母亲的形象和影响産生出来的,换做从前她敢打包票儿子绝不敢违拗自个儿,可如今儿子到了叛逆期,她心里就没底了。
凑到近前,见儿子的肩膀子都露出来了,忙给他盖好了被子,心说话:「大白天睡觉怎麽还脱了个精光呢?」
见儿子鼓秋了一下身子又老实下来,难得能清净片刻,就盯着他那细乎乎的脸蛋仔细打量。
正因爲柴灵秀很少看到儿子能有那麽一丝老实气,就在心里琢磨起来:就得给你板板性子,不是妈总吓唬拿你出气,我什麽都由着你来就把你惯坏了,以后你要在社会上生存,不能忍哪成啊!又觉得这段时间自个儿是不是对儿子管得太严了?转念一想,心道:「他就得听我的,他是我养活出来的,再怎麽吓唬他也是我儿子,大不了晚上我把他娘娘给他买的鞋子拿出来让他欢喜欢喜,省得他埋怨我不给他自由。」
说到自由,柴灵秀自个儿都忍不住笑出来了:「当初我跟爸不也这麽说过吗,说他不给我自由…」
笑着笑着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把目光看向儿子,这心思一波三折也变得敏感起来。
怔怔地看着儿子的脸,柴灵秀的心里头变得有些犹豫。
她在想,要不要晚上给儿子把新衣服拿出来?虽说表面看起来只是拿与不拿的问题,实则就是担心被儿子黏住没完没了。
哎,他那性子也不知都跟谁学的,手脚一点都不规矩,可不能再让他得逞随意妄爲了。
她倒撇开了干系,把宠溺儿子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也难怪柴灵秀不知不觉,当年她青春绽放时落地开花生了孩子,年华还未从容施展就硬生生把那好动的性子收敛起来,一副心思用在相夫教子上。
后来丈夫去念大学,偶有回家也是聚少离多,她和儿子多少年的相依爲命早就浸透到她的骨子里,儿子就是她的命,身在局中又哪能一时半会儿说得清这多年纠缠盘绕在一起的母子情。
不管怎麽样,反正就是得把儿子捏住了,将来他成了家,把他推给儿媳妇管,自个儿也就省心了。
话是如此,柴灵秀这心里又酸酸的开始生出一股惆怅。
走出房间来到堂屋,还嘀咕呢:将来你儿媳妇要是吓唬你儿子,你受得了吗?想那些问题似乎有些爲时尚早,却不由得从一个母亲的心里荡漾出来。
之所以会在柴灵秀心里有了计较,让她萌生出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纯粹是因爲赵伯起家里明年要盖房的原因导致的。
盖房子娶媳妇这都是脚前脚后的事情,因爲一旦毕业走出校园,时间会过得相当的快,再折腾个一二年也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也就该给他准备婚事了…这方面柴灵秀的体会颇深,当年她就是给这样安排的,所以心里会生出惦念,胡思乱想。
摇了摇脑袋,柴灵秀都觉得自个儿这心操得太多了,她相信儿子不是混人,也肯定儿子婚后不会欺负女人,更不会被女人欺负,便欢快地拾掇起柴火,忙乎乎地把醒好的面从锅里端了出来。
醒来时天色已黑,杨书香轱辘起身子缓了一气,他听到堂屋传来的动静,脑子转悠个圈,这才穿衣下床,来到堂屋冲柴灵秀言语:「妈,焕章没把书包送回来吗?」
一时间觉得自个儿的妈妈变了样,杨书香捕捉不到那是一种怎样的情怀,却知道妈妈身上有股自己忽略掉的味道,就暗自啐了自个儿一口,把头转向一旁。
「你不给他辅导去了吗,怎麽问起我来了?我回来就看你躺着睡觉呢,哪知道他过没过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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