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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至七月,正当酷暑。风止蝉鸣,树静人烦。
今日的课,朱翊钧听得昏昏欲睡,许国先生似乎也知道这天气读书着实费力,今日讲得很少,乃是《中庸》第十章,一共才几段话而已。
按理说背起来很容易,譬如高务实,朱翊钧就知道他肯定早就能倒背如流了——因为此刻高务实已经坐在一旁练字,朱翊钧甚至偷看了几眼,只见上面写着一首诗:
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侵。
那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
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
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
这首诗朱翊钧也读过,是骆宾王的《在狱咏蝉》,被称为历代“咏蝉三绝”之一。要不是朱翊钧现在课业还没完成,真要好好跟高务实论上一论——你就算听见殿外蝉鸣,也不该想到《在狱咏蝉》这首吧?
人说虞世南的蝉,“居高声自远,非是籍秋风”乃是清华人语;骆宾王的蝉,“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乃是患难人语;李商隐的蝉,“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则是牢骚人语。
你高务实就算听到蝉鸣,想到了蝉,难道不是应该首先想到虞世南那首么?你堂堂一个不满十岁的小三元,前有蒙学新秀《龙文鞭影》,不久前又有音韵绝唱《新郑对韵》(注:高务实版《笠翁对韵》),不说享誉文坛,起码也是士林瞩目,你有什么患难?
要说仕途,那就更是神奇了,大明朝近二百年来第一个不是真翰林之身的太子伴读,未登金榜却名入翰林院、詹事府两大清流云集之所,你那三伯更是当朝元辅,你有什么患难?
朱翊钧刚想到这里,却见高务实不知何时已经朝他看了过来,一阵挤眉弄眼之后,朝旁边的沙漏努了努嘴。
朱翊钧下意识看了一眼,不禁暗暗叫苦,就这么几句话,怎么自己今天就总是记不牢呢,这么下去,午饭就该误了时辰了——饿肚子倒是小事,但午饭误了时辰,必然被母妃知晓,下午时定被问起,那时候就难免有些不妙。
朱翊钧干咳一声,朝高务实使了个眼色,然后大声道:“热得很了,你们几个,去取点冰块来……也不用多,够孤这里用半个时辰的就行。”
几个小宦官不敢怠慢,连忙去了。作为太子的大伴,冯保本在一边看书,这时抬头看了一眼沙漏,又看了朱翊钧和高务实一眼,没说话,低下头,看似又要继续看书。
说起来也真是辛苦他了,身担司礼监首席秉笔和东厂提督要职,还要时不时前来监督太子读书,不过冯保似乎一点也不觉得辛苦,甚至经常压缩自己在司礼监和东厂的时间,而来太子这边浪费。
当然,觉得他这是在浪费时间的人不多,譬如高拱与高务实伯侄、李贵妃、张居正等人都不这么觉得,而太子殿下就觉得冯保是在浪费时间,甚至还因此有点愧疚。
但人主对家奴的愧疚,基本可以忽略不计,所以此刻朱翊钧就只觉得冯保在这儿很碍事,因为他要找高务实“作弊”。
其实朱翊钧的所谓“作弊”,与后世人理解的根本不同,他不是要高务实帮他去“代考”,因为那不可能,背书是当着日讲官的面背诵,这没法作弊。
他的所谓作弊,其实是让高务实先给他讲解今天所学的课程——不要奇怪,古人初学课文,十有八九都是先背诵,也就是死记硬背,不要你知道它是什么意思。讲究的是一个“读书百遍,其义自见”。(无风注:东西方教育方式的差异,我记得前文好像说过,就不重复了。)
但这么做,其实也分天赋,如高务实不知道为何,背书就很强,基本上读一遍就能背,而他朱翊钧就不行,有时候读上很多遍,当时能背,转眼就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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