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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宿沉默地看着他,嘴唇翕动着,像是想反驳。
迟冬再次拽紧他的头发,强迫他集中注意力。
“别急着否认,”迟冬道:“我给你讲个故事。”
同一时刻,台下——
“啧,”副教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感慨:“现在台上是什么情况?”
从他这个角度,只能看到迟冬坐在迟宿身上,俯身跟他说话。具体说什么不知道,声音太轻了,听着悉悉索索的不真切。
简少将精神力等级比他高,听得清,但也没打算透露嫂子的隐私,只是道:“我也不太清楚。”
旁边两堆吃瓜群众也好奇得抓耳挠腮,探头探脑。
‘迟宿迟冬积怨已久,迟宿被迟冬蓄意暴揍’的瓜已经吃够了,他们现在只想知道台上两人的交流内容,想吃新瓜!
“你知道垃圾星是什么地方吗?”迟冬翻阅着原主的记忆:“极端的贫困荒芜与极端的奢侈糜乱杂糅的地方,在那里,只要你足够强,足够有钱,你能过上比首都星更自由更美妙的生活。”
“可迟冬有什么?一个生产后就必须立刻干活养家的单亲妈妈,一具早产虚弱的e级躯体,一个穷到连贼都不愿意光顾的垃圾房——你知道垃圾房吗?就是用垃圾场里捡来的废弃建材搭建的屋子,冬冷夏闷,还经常散发着永远清洗不掉的腐烂的臭味。”
“你吃过最劣质的营养块吗?在迟冬居住的那个垃圾站,每天都会有人被它活活噎死。可每个人都在吃它,因为它便宜,要么吃,要么饿死。”
“还有水,首都星家家户户供给的纯净水,在那里只能按瓶卖。迟冬跟他妈妈每天拾荒赚来的钱,只够买一瓶水,或者两块营养块,所以两个人每天都只能喝半瓶水,吃半个营养块,勉强吊着口气不至于随便烂死在外面。”
“你说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那两个人就在这种经不起任何意外的微妙平衡下,苟延残喘十几年,”迟冬说:“直到其中一个病重。”
“妈妈生病了,病得很重,连床都下不了。迟冬只能一个人去工作,可他年纪太小了,早上四点不到,他就从床上爬起来去工作,工作了整整一天也只能赚到一块营养块的钱。”
“可是妈妈太虚弱了,她这个状态下干吃营养块肯定会被噎死,所以迟冬翻出了自己珍藏很久的宝贝——你可能不知道,那是一枚早就被淘汰的光脑,光能的,可以开机可以发光,对小孩来说很有趣——迟冬知道光脑里面的某个芯片还稍微值点钱,于是他把光脑卖了,带着钱去买水。”
“可惜,垃圾星遍地都是坏心眼的商贩,水站的老板看他年纪小,灌了一瓶低辐射水给他,”迟冬回忆着:“低辐射水喝起来味道是有点甜的,但很快味道就会变淡,然后是猛烈的反胃感。”
“妈妈病的太重了,低辐射水里的放射性物质几乎在半个小时内就要了她的命,满床都是她的呕吐物、血、脏体残块还有失禁后的排泄物迟冬运气好一点,撑到了获救。”
“老板赔了钱,交了罚金,没被抓也不奇怪,垃圾星的法律本来就是个笑话,”迟冬说:“老板赔的钱刚好只够迟冬治病,顺便火化妈妈那具快要融化在床上的尸体而已,所以他还得不停地、不停地工作,像所有生活在那里的人一样,继续靠那点微薄的养分跟水源吊着那条烂命。”
“迟冬为什么那么瘦?因为他从来没吃饱过;他为什么那么黑?因为垃圾星没有覆盖全星球的防护罩,所有的紫外线所有的辐射都会直接触及皮肤;他为什么又脏又臭?因为他必须靠拾荒维持生活,他只有那间被垃圾跟尸臭包围的垃圾屋,”迟冬笑了一下:“等他被告知他其实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的时候,他惊喜过,也很惶恐,他甚至三天没吃饭,就为了攒够钱去垃圾站好好洗一次澡、洗一洗衣服,好让自己看上去不显得那么糟糕。”
“可惜,好像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迟冬松开迟宿的头发,直起身来,用很轻的声音说:“妈妈死去后,就注定了不会再有人喜欢他。”
“迟宿,你会觉得稍微有一点愧疚吗?”迟冬看着他:“你所嫌恶的一切,都只是迟冬拼命挣扎着想要活下来的痕迹而已。”
“不过我觉得你不会,你大概只会觉得莫名其妙——他的苦难又不是我造成的,我为什么要为此愧疚?对吧?”迟冬站起来,像是踢垃圾那样,用脚尖踢了踢迟宿的身体:“所以我才说,你不配当哥哥。”
他刚想把迟宿从台上踢下去,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蹲下身,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当然,就算你觉得愧疚也来不及了,因为——”
他用口型说——
迟冬已经死了。
多愁善感
原著里的‘迟冬’已经死了。但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求之不得的解脱。
一直以来他都太辛苦了,他清醒着轮回了成千上万次,明明看透了世界的本质,却又无力抗衡剧情的压迫,只能不断地重复早已烂熟于心的悲剧结局。
他当然挣扎过、反抗过、崩溃过,可这些都无济于事,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让他认识到自己的渺小、无力。
在无数次跟剧情对抗失败后,他也看开了。
他不再渴求任何人迟来的愧疚、同情,也无意反扑剧情、打脸复仇,他太累了,累得只想解脱,追求彻底的死亡。
他最终也成功做到了。
“他已经死了。”
迟冬又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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