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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离独自倚在巷子口,水时则迎着冬生,在一队城兵休息的墙根处,被冬生扯着叙话。
见那人没跟上来,冬生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依旧下意识的脖子疼,想想当初被那人按在地上差点掐死的场景,就,对比那日被抽筋剥骨的巨熊,也算客气……
冬生一听水时是来找他们家的,便忙说,“你呀,不用操心我们,我和家里老大老四参军,留下二哥照顾家里,眼下都在城东鼓乐巷子,方便照顾些。”
水时松了一口气,“家里安全就好,不过,参军?那要上战场么?”
“你小孩子家净说些傻话,蛮族都要打到家门口了,哪有参军不上战场的!只是我们新兵,先帮着运一运物资供给道平洲前线。”
冬生说话间又看了一眼远处在日光下依旧有些沉郁的男人,犹犹豫豫的开口,“那个,你们,他,嗐,我是想说,没事吧。”
水时急忙摆手,“没事,他已经好了,待我也好,你回去叫叔放心。”
“啊!你不跟我家去看看啊。”
水时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们好就行,这就和他回去了。”
冬生一叹气,“回去也好,世道不太平,听说蛮人已经越过了岷山,转眼就到平州了,希望赵兴将军守的住城。你们回山里,还能安稳一些。”
东山以外依旧还是冬季,水时看着冬生因为抬物资有些冻裂的手,回身将符离喊过来,拿出了藤篓中的棉手套,里边还有一些卖鹿的银子,要塞给他。
冬生看着符离近前就有些害怕,这人可比他第一次见的时候壮多了,难疯且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威势。所以本能的推却,但反应过来只是个手套,就尴尬的一挠头,不多推脱,接了过来。
只是还没等两人告别,城门口便乱作一片,呼喝慌乱之声盈耳,冬生所在的城兵立即集合戒严,往城门跑去。
符离一把护住水时,贴在隐蔽的墙根处。水时在伴侣坚实的怀抱间,就见远处城门由远及近,一大队铠甲破碎染血的兵将,推着很多本是运送粮食武器的木板车回来,上边横七竖八躺着很多血丝呼啦的伤兵与百姓。
进城护送的正是大胡子跃骑将军沈平,他边开路边喊,“快!伤兵进城,开路!你,速速去叫将军和孙先生到护卫营!”
水时看着大队的人马从眼前迅速走过,车上,除了穿甲的兵将,甚至还有普通的布衣百姓,那一车车的血腥味扑了自己满身。
他终于意识到了这里的战争是什么。
冷兵器时代的交战,是真正人与人的厮杀,是两军对冲后留下一地的残肢断臂,是肉体凡胎的鲜血喷溅,最原始,也最血腥。
他又看着也加入推车的冬生,他迅速就融入了浩荡的队伍中,就像默默滴入沧海的一滴水。只是这滴水慌乱中还抬头找了一圈,看到自己后,赶紧朝他摆手,叫他们赶紧走,回山里去。
水时依旧模模糊糊的在想,这一眼会不会是他看冬生的最后一眼呢?世事无常极了,他无法预断。
符离耳朵微微动着,在嘈杂的人群与车声中,细听远处队伍中满脸血的裨将慌张的与沈平的交谈,手臂一紧,将水时勒的醒过神,抬头看着他。
符离低头看着仰起一张有些发白小脸的水时,斗笠遮住了那双凌厉的金眸,他沉着声叙说。
“越岷山,毁林烧山,攻平洲城,先锋队穿藤甲,普通武器不能穿透,兵将死伤无数。”
水时一听藤甲,浑身一激灵,瞪大了眼睛看符离,“藤甲!”
他只见符离咬着牙,双眸闪着寒光,“他们不该无度戕害生灵。”
水时听懂了,若说战争是人类中不可调和的矛盾与必不可免的历史进程,但任何一方不该滥杀,不仅杀人,还屠山,万种生灵共同遭难。
看着已经远去的队伍,水时心想,这回,必不可善了。
当晚,符离依旧带水时回山,只是一路上,水时眼见东山中多了好些负伤又羸弱的兽类,这尚且是有幸得以逃脱的,那些来不及逃的,也许已经与它们世代生存的山林一同,化为灰烬了。
水时什么也没说,只仔仔细细收拾了暖意融融的巢穴,收起了摆在外边的炉灶,又将各类果蔬菜干密封好。
水时热爱山中的一草一木、万种生灵。这是一片遗世的桃源,人间的仙泽,这是狼群的祖地,符离的家园,这里埋葬着符离的“父母”祖辈,生长着符离的族群。
他是群山万壑的儿孙,也是此间生灵的守卫。
水时已经准备好,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如今敌暗我明,未免陷入被动,最好的办法就是主动出击,他倒要看看,那个什么蛮族,到底是哪路神仙!
符离没有多说,但他知道伴侣都懂得,于是在星河高悬的夜晚,他抱着水时,在孤高的山崖顶,看了一夜东山的苍穹与原野。
这里会给他无与匹敌信念,与源源不断的力量。
符离并没有独留水时躲在群山的安全角落中,甚至想都没想过。狼与伴侣,会一生相互追随,永远忠诚、守护,连生死,都不能将他们分开。
第二日,两人下山后,直奔平洲,要探查蛮族,那么最好便是交战的前线。
蛮族的大营中,众位兵将正在裸胸坦背的庆祝胜利,火堆旁堆了一片骨头,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骨肉被剃,只余白森森且带着殷红碎肉的骨骼。
他们用浑浊的蛮语交谈,“哈哈哈,痛快,这里真是富饶,连女人都鲜嫩些!比荒漠好。”
“喝!明天随大王攻进去,抢杀一番!”
一顶挂着狼头的军帐内,高塔一般的蛮王筋肉虬结,壮极了,也凶狠极了,喝了一大碗殷红的液体,便朝旁边的卫兵说,“巫师的药做好了么!去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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