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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熙沉坐在靠窗棂的案前,正低眉拨弄着算盘算账。
那算珠是珠玉的,个个被摸得光滑油润,在江熙沉细白的指尖游走滚动,上下弹跳。
这样的声响,叫人听着就觉得心安,能感受到拨弄者的沉浸忘我。
外头盛传的温柔体贴、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江小公子,私底下却将世俗至极的买卖生意玩弄得登堂入室。
江熙沉含糊地应了一声,手上动作却压根没停。
“江熙沉。”
“江熙沉!用膳!”
江熙沉一惊,立马把算盘账本笔墨纸砚推到一边,含着点讨好的笑,空着手和桌等着人过来。
那是他父君。
裴如珏将手里的盅端到江熙沉桌上,坐在对面望着他喝,江熙沉搅弄着汤一勺一勺慢吞吞地吃着,时不时瞥一眼一旁的账本,俨然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
裴如珏也没空像以往那样教训他,欲言又止:“……熙沉,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江熙沉当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语气不以为然:“为什么要后悔?”
“咱们就是不想嫁入皇家,也没必要嫁给他呀,这不是糟蹋了你自己?你什么样儿的人配不得?总得好好挑挑拣拣……”
江熙沉弯起眼眸:“父君,我挑了啊,薛公子就是我亲自千挑万选挑出来的。”
父君道:“……可你压根连见都没见过他,怎么叫挑了?外头那些毕竟道听途说,眼见为实,人品相貌……”
江熙沉道:“这些不重要。”
“……那还有什么是重要的?”
没等到应声,裴如珏看着偷瞟账本的江熙沉,这简直是无声回答了。
钱。
“……”父君只好自己道,“他家那样,能留他在京?到时候他要回岷州,那地儿穷乡僻壤的,你难道跟他回去?”
江熙沉诧异道:“他入赘就是了,住我家,我养他,多一张嘴的事情,他难道还能把我吃穷了不成?”
“……”父君道,“他家没落了,皇帝一而再再而三地打压……”
“正好二皇子、三皇子两边都瞧不上他家,无意拉拢,他家也就卷不党争,牵连不到我家。”
“……”
“他父母那样……”
“他虽父母健在,却和没有没什么两样,插手不了我和他的事。”
“……他不是定南侯亲生的,他是个、是个,”那个外面人人都在叫的词,父君却叫不出来,“真有什么事,他家谁会顾他?他自己也没有功名,家底、人脉……他什么也没有,你靠不住他的,他自己都不一定能顾好自己,还怎么保护你……”
江熙沉诧异道:“我还需要人保护?”
“……”父君望了望他,见他是认真的,表情微微扭曲起来,“那万一他真人品败坏……”
“碍不到我,我和他各过各的。”
父君羞于启齿:“……那那事呢?”
江熙沉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指的是哪事,毫不尴尬,笑道:“天下美人何其多,他就差我这口?他爱睡谁睡谁,别让我家难堪就行,我和他,表面夫妻罢了。”
“那你这婚……你图什么啊!”
江熙沉愣了愣:“我们刚刚不就在说这个吗?”
“……”父君深吸一口气,勉强压下火气和荒谬感,换个话题,压低声音:“那你这真嫁过去,这不让那不让,你不怕他生气?”
“他为什么会生气?”江熙沉疑惑道,“我不妨碍他打架斗殴、花天酒地、纳妾生子……他只要不烧杀强掠,干什么都行,他自己要用钱,我的钱他随便花,花的比我挣得慢就行,只要他别碍到我,我养他一辈子,我只是需要他正君的虚衔,又不要他,他拿着我的好处,别管我就行,是生意,不是真成婚,再说了,成婚又不一定要相爱,在一起的有几对是互相喜欢的?不都是一个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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