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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献降（第2页）

声音远远地传来，沉稳而威严，像千斤之重的巨石压在心口由不得人反抗。

一匹黝黑的骏马劈开黑压压的梁军辟出一条道来，斩断寒风疾奔而出。

马背上的人忽地勒住缰绳，迅捷地翻身下马。刚落地，身后的马呼哧着吐出几口热气，“轰”的一声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瘫倒在地，口鼻流出白沫很快就咽了气。

百尺高楼下冰花弥漫，四周茫茫生雾，他一身青灰色长衫立于雪中似悬崖边的青松。

阔别六载，隔着茫茫烟雾，晏辞君还是一眼就认出他——端王柳雾观。

柳雾观抬眼望向城楼，清削的晏辞君还是一脸傲气。原本拢紧的眉峰不自觉地松开，他朝身后的指挥使吩咐道：“传令各部备好巢车云梯，准备攻城。”

指挥使匆匆扫了一眼此刻有些狼狈的柳雾渊，施礼跪下为难地说道：“雍王殿下还在那贼女手里，此时攻城怕会伤了殿下。这责任属下怕您担不起，还望端王三思。”

后排的几个副将交换眼色也跟着指挥使跪下，像木桩般钉在土里一动不动，霎时鸦雀无声。

柳雾观一步步逼近指挥使，摩挲着他的黑甲，双眼陡然变得锐利如刃，朝天拔出佩剑。剑光如游鱼一般穿梭在副将的脸上，指挥使只短呵一声就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副将个个吓得冷汗直冒，跪在地上不敢动弹，低着头避开柳雾观的目光。

血还没干，剑已收回鞘中，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柳雾观沉郁的双眼仿佛藏着一轮孤月，显得有些疏淡。他不带半点情绪地命令道：“攻下雁京，不计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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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十辆鹅鹘车、弩车对准雁京呈一字型排开，爬城的蹑头飞梯绕着城墙铺了一圈，晏辞君不禁冷笑道：“雍王，看来你这二皇兄比我还想让你死啊。你死了大梁的皇位便是他的，为了小小的雁京城这不划算吧。”

梁帝未立太子，众多皇子中柳雾观与柳雾渊最有可能入主东宫。

柳雾渊母家高贵，又颇得梁帝钟爱，本是东宫的不二人选。岂料柳雾观凭着赫赫军功和整治河堤的功绩在一众皇子中格外显眼，前年开春时梁帝突然将他从边关调回扶阳。

梁帝此举耐人寻味，一时竟引得朝中议论云云，纷纷猜测起这储君之位究竟花落谁手。

两人如今势同水火，都恨不得对方早日死于非命。

柳雾渊目光阴鸷，气息因愤怒而不稳，每个字都像硬生生从齿缝里挤出来似的：“柳雾观这个野种以为这样就能恫吓住本王，真是可笑。我赌他不敢，本王死了他也得给我陪葬。”

他敢如此笃定，只因背后靠着显赫的琅川王氏。其生母王贵妃乃是王氏嫡女，多年来宠冠后宫。母舅、姨父皆是手握重兵的朝中重臣，甚至市井都流传着“半朝乌衣是王家”的俗谣。柳雾观纵使军功昭著，但若是敢动他定是嫌命长了。

他是有这个胆量的，晏辞君不自觉地望向柳雾观，那张脸既熟悉又陌生。她皱眉骂道：“给我闭嘴，柳雾观！他死了，王家定会剁了你扔去喂鱼。不如退兵，你俩都留着命回大梁再斗。”

这熟悉的骂声好多年没听过了，柳雾观目光缓缓向上游动，停留在晏辞君身上片刻，唇畔隐隐漾起一丝笑意。

他全然没听到似的，站到鸣金台上对身后的六万梁军高声道：“贼女挟持本王三弟意图让吾等退兵，但雁京对大梁至关重要，绝不能答应！此贼女亦不可姑息，本王这就将她诛杀。”

说罢，他利落地取弓抽箭，单眼微眯拉满弓弦对准城楼上的两人。

“今日雪大风猛，倘若弓箭有偏差导致三弟命丧，本王必会上奏父皇为他赐九珠以国礼下葬，举国哀悼以彰功劳。他为我大梁牺牲，来年清明祭拜，诸将士可是要记得。”

端王的箭术出神入化几乎是百发百中，但凡有点脑子的都明白他是想借诛杀贼女的由头要了柳雾渊的命。

然而晏辞君却不这么认为，以她对柳雾观的了解，他绝不会蠢到当着六万梁军的面亲自射杀雍王。想来这番鬼话是故意说给柳雾渊听的，以性命、太子之位逼迫他退兵。

他这是在帮她。

寒风夹杂着箭矢的飞声而来，晏辞君也不多废话，拖着柳雾渊挡在前面。

准心似乎有些偏，墨羽箭避开晏辞君正中雍王膝盖。柳雾观聚拢眉峰，“嗖”的又连发几箭，愣是没刮到晏辞君半根头发，每次都不偏不倚地命中雍王。

柳雾渊气急败坏之余还有些震惊，原来那个野种他真的敢！

晏辞君心中冷笑，趁机煽风点火道：“这端王比我还恨你啊。该庆幸他气运不好每一箭都偏了，不然你现在孟婆汤都喝两碗了。我这人也没什么耐性，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如若不肯退兵，我的匕首可比他的箭准多了。”

雪越下越大，只能模糊地看出城楼上两人的轮廓。

柳雾观眉头微聚，回身从后排挑了名黑甲弓兵，从他的箭囊里抽出一支墨羽箭递给他，沉声道：“听说军中人人称你为“飞将”，本王今日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有那本事。不过待会你若是射错了就去地下陪指挥使吧。”

究竟怎么算射错了人？没射到雍王就是错。弓兵手里捏着汗，深知自己和雍王的命只能二择一。

见那黑甲弓兵已上好箭准备拉弦，柳雾渊顿时慌了神，刚才笃定的信念彻底坍塌。他几乎有些崩溃，声嘶力竭地朝城下喊道：“退兵！本王命令你们都给我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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