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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江东,笼罩在一片湿冷之中。
这属于魔法的攻击,即便是多穿几件衣服,依旧无法完全阻挡寒意的侵袭。
孙权府邸的议事厅堂,高大的梁柱在摇曳的烛火与炭盆光影里显得格外森严。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无声的紧绷,压过了取暖炭火带来的微弱暖意。
江东文武重臣与客居于此的刘备一行人分列左右,依照品阶与身份端坐在各自的席位上。无人交谈,甚至连目光都刻意避免直接接触,仿佛任何细微的动静都可能打破这危险的平衡,引爆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激流。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牢牢系于主位之上的孙权。
孙权这段时间过得很不好。
简单来说,孙权就像是经济下行当中的精致白领,又要维持自身的体面,又在经济下行所产生的各种问题下煎熬,包括不限于裁员,收入降低,物价腾沸……
不过,今天的孙权,看起来很是精神。
至少表面上如此。
孙权今日罕见地穿戴整齐整套的冠服,每一处细节都一丝不苟,似乎是想要用这过分的庄重威仪来填补自周瑜病逝后日益扩大的权力虚空。
孙权的目光滑在了刘备身上,心中冷哼一声。
他引入刘备这头困龙,本是他精心设计的一步险棋,意图借这位皇叔的声望和兵力,制衡盘根错节、渐成尾大不掉之势的江东本土巨族,自己好居中操纵,重掌绝对权柄。然而刘备的滑溜远超预期,非但未如预想那般与士族冲突,反而巧妙周旋,甚至与其中几家暗通款曲,让孙权颇有种弄巧成拙、反受其制的懊恼与危机感。
现在,转机终于是来了……
来自北方的惊雷般的消息,却给了孙权他一个意想不到的破局契机。
天子刘协竟被曹操挟持,『亲征』汜水关!
斐潜发布『大不韪』的檄文!
前一件事,无论这其中有多少款曲勾搭,有多少跌宕起伏,只要天子旌旗的出现在汜水关,本身就象征着山东汉室与长安斐潜的彻底决裂!
而后面紧接着传递到了江东的,斐潜那篇《告天下士民书》,更是字字如刀,矛头直指天下士族赖以生存的根基——
田亩、仕途、文化特权。
这消息让孙权在震惊之余,更看到了一线希望。
斐潜这是『自找死路』!
这是最后的机会!
孙权他必须利用这『大义』的名分和士族对自身存亡的恐惧,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刘备和所有江东士族,彻底绑上自己的战车,夺回那摇摇欲坠的主导权。
孙权缓缓抬起眼睑,目光深处藏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与更深的算计。他扫视过众人,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因厅堂的寂静而显得异常清晰,似乎是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近日中原惊变,想必诸公皆已有所耳闻。』孙权气调平稳,先陈述事实,『曹贼罪恶,罄竹难书!竟敢悍然挟持天子,伪作亲征,此乃滔天之祸,人神共愤!』
他首先将矛头指向曹操,维护天子刘协。
这是政治正确,无人能够反驳,也轻易凝聚起短暂的共识。
话语微顿,他的目光似无意般掠过刘备沉静的面庞,然后继续,语气陡然变得更为沉痛,甚至带上了几分悲怆,『然相较于曹贼跋扈,另一事更为骇人听闻,其心可诛,其行更甚!盘踞关中之斐潜,竟公然颁告所谓《告天下士民书》,其言其语,非止悖逆,实乃欲倾覆华夏千年之礼法,毁大汉之恒业,绝社稷之根基!』
孙权刻意提高了声调,逐字强调:『均田?岂非强夺豪掠,坏井田之制,乱贫富之序?废察举、兴考功?岂非断绝清流仕进之途,使寒门狡徒与高士并列?倡实学,重匠技?岂非轻贱经义,辱没斯文,使我辈诗书传家之门第,与操持贱业者同流乎?!』
每一个质问都像一记重锤,敲打在厅内所有士族成员最敏感、最恐惧的神经上。
孙权看到张昭、顾雍等人脸色微微发白,便是头颅越发的抬高了起来。
斐潜斐子渊,竟然是如此利令智昏,行了此等拙劣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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