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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节（第2页）

&esp;&esp;可我并不希望他将银子还给我，我希望他能给我个机会去感动一下总是不爱眷顾我的上天。

&esp;&esp;“银子你不用还我，如果不是为了帮你，我也不会在回香楼吃到那么多好东西。我这辈子都没吃那么好过。”好罢我承认，我这辈子是再也不想一口气吃下那么多好东西了，与其吃到吐，我更情愿饿着。

&esp;&esp;他坐下继续擦琴，又没有搭理我，甚至轻蔑地瞧了我一眼。我明白他是看不惯我八辈子没吃过饱饭的德行。

&esp;&esp;好的罢，我心底安慰自己说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其实都有一点叛逆，小春燕也经常因为偷来瓜果糕点后与我分赃不均而看不惯我。

&esp;&esp;我想教我的小乐师知道，我并非因为没吃过饱饭才一去就夺得魁首，那一顿饱饭我也是生生吃到吐才罢休的。倘若他知道了真相，我就能挽回我饿死鬼投胎的形象。

&esp;&esp;但转念一想，他要是知道我吃到吐了，脸色也一定不会比前边更好看，我便觉得还是就这样罢，等他不叛逆了就知道我的好了。

&esp;&esp;我挨过去，自觉没有凑得太近，跪坐在他身旁，学着敏敏姐姐的语气同他道，“银子太俗了，你若真想报答我，不如就继续教我弹琴，直到我学会《离亭宴》为止？”

&esp;&esp;为防止他拒绝，我忙补了一句，“反正、反正，你要是给我银子，我是不会收的。”因为心虚，吐字有些许磕磕绊绊。

&esp;&esp;他转过头来瞧了我一眼，仿佛是在说他从未见过像我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我脸皮确实厚，不仅不觉得可耻，甚至还卷起嘴角对他笑。

&esp;&esp;我看他愣了一愣，又厌恶地埋下头擦琴，声音下沉，“知道了，你先出去。”

&esp;&esp;他忍我忍得真的很辛苦，脑门儿上每一根突起的青筋都将我怼得清清楚楚。

&esp;&esp;为了稍微安抚他一下，我临走时为他倒了杯热茶，“景弦，我以后每天都会给你捉萤火虫来的。”

&esp;&esp;为践此一诺，我在他这里蹭学两年，每日都会去春风阁后的小树林，不论春冬。

&esp;&esp;那一年我十二岁，别来无恙

&esp;&esp;倘若站在我面前的是个丫鬟，我便可以直言不讳，可站在我面前的偏是个七尺男儿，我自然羞于启齿。

&esp;&esp;且因他报响太常寺少卿的名号，鼓台上的姑娘们无一不用艳羡与震惊的眼神瞧着我，纵然只是区区十两，落在她们心目中，太常寺少卿送出手的那便是泼天的光荣。

&esp;&esp;若我此时扰乱氛围说自己来了月事，场面将会十分尴尬。

&esp;&esp;我摇头，“多谢你家大人好意。”我指的是他给我捧场的这十两白银。

&esp;&esp;不了解他的女子拎不清他为我掷银的原因，我自己却是拎得门儿清。当初我不要他还我那十两银子，他欠债至今，与我纠葛必定教他耿耿于怀。

&esp;&esp;如今借此一趟既可以为我捧场，算是看在当年的情分上，又可以将十两银子还给我，不再欠着我什么。我想，八成差不多大概就是我揣测的这个样子。

&esp;&esp;侍从犹豫了一瞬，向我颔首致意，随后便退了下去。

&esp;&esp;我发誓，从我不知哪个犄角疙瘩出生起，就没有被人这般尊敬过。其实说到底我也只是个妓子，比之侍从还要轻贱，何必要对我颔首弯腰。少卿大人他给足了我面子。

&esp;&esp;当官真体面，我也想当一天官体验体验被人捧在高处的感觉。

&esp;&esp;侍从疾步上楼，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我瞧着他像是蹙起了眉，随即熠熠地看向我。

&esp;&esp;我迅速垂眸低下头，并不想让他发现我在偷看他。

&esp;&esp;恰是时，澄娘走上鼓台，站在我身侧朝我挤眉弄眼，我料她误会我和这位少卿大人有什么情未休。我回她一笑。其实有何情未休，只有我一人意难平罢了。

&esp;&esp;澄娘介绍我的花名，并让我弹一曲《离亭宴》。我指尖微顿，下意识抬起眸，不动声色地掠过他，仍是拨响了弦。

&esp;&esp;这一曲缱绻柔情我弹得酣畅淋漓。但后来腹痛如绞，有些力不从心，索性在转音处刹停。

&esp;&esp;我垂眸不语，台下也跟着我静谧一瞬，霎时又激起雷鸣掌声，满堂喝彩。

&esp;&esp;喝彩的好像还是那些人，鼓掌的好像也都没变，如今却是我坐在鼓台上，弹着他当年弹的曲子。我就像是条被溺死的鱼，随波逐流，贯穿这岁月长流。

&esp;&esp;我多想同他说一句别来无恙，可已被岁月溺死的我开口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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