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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李元宗进京前,小皇帝为示对他的敬重,特意在京中为其开辟司空府。那座宅院原先是武宗皇帝潜邸时的住所,若换作其他人,早就上表谢罪了,李元宗却欣然“笑纳”小皇帝的美意,带着亲随部曲和他的义子们堂而皇之住了进去。
&esp;&esp;朝中文武大臣见李元宗如此骄横跋扈,纷纷上疏弹劾。据说小皇帝案头的折子随便抽出一卷,上面准有李元宗的名字。
&esp;&esp;裴望之道:“河东军兵强马壮,李司空的义子个个能征善战,卢公等人未必敢下手。”
&esp;&esp;周都督咧嘴一笑,拨开挡风的帘子,指指楼下。
&esp;&esp;“这些天平康坊比以前热闹。”
&esp;&esp;热闹得近乎诡异。
&esp;&esp;裴望之眯了眯眼睛,听懂周都督的话外之音,小声问:“都督觉得长安会有异变?”
&esp;&esp;“早就变了,只在早晚。”周都督放下帘子,道,“老家伙进京以来不知道收敛,如今满朝文武、长安街巷都在传他那回行猎的时候抢皇帝猎物的事,卢公表面上一味退让,暗地里引诱老家伙流连花丛,说不定真有除掉老家伙的打算,不过他们文人做事磨磨唧唧的,老子都等得不耐烦了,他们还在观望!”
&esp;&esp;虽然自己也是文人,但裴望之没有反驳周都督,沉吟片刻,道:“如果卢公他们布置下陷阱,说不定真能困住李司空,不过卢公为人谨慎,又有奸宦曹忠从中作梗,拖了这么久,只怕难以成事。”
&esp;&esp;“不一定。”
&esp;&esp;周都督摇摇头,想起一个人来,“你这些天拜访昔日知交故友,可否听他们提起雍王?”
&esp;&esp;“雍王?”裴望之抬起头,“就是和武宗皇帝血缘最近的那位大王?”
&esp;&esp;武宗皇帝即位后,惩治宦官,革除弊政,百姓生活日益富足,朝政稳定,隐隐有复兴之相,可惜武宗皇帝驾崩得突然,又没有留下子嗣,给了宦官可趁之机。昙花一现的短暂太平后,十年间皇帝换了一个又一个,各地接连爆发□□,强大帝国日复一日的衰落下去,朝政混乱,经济衰退,民生凋敝,各大藩镇互相混战。
&esp;&esp;朝廷的统治早已是名存实亡,只不过还没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称帝罢了。
&esp;&esp;雍王李昭的父亲是武宗皇帝的堂弟中山王,母亲出自清河崔氏,血统高贵纯正,而且年少早慧,温文尔雅,有几分武宗皇帝年轻时的品格,朝中大臣对他寄予厚望。
&esp;&esp;可惜李昭身体不大好,曹忠就是以这个为借口改立当今小皇帝。
&esp;&esp;周都督道:“大朝会那天我听人议论雍王,都说他长得端正,礼贤下士,柔中带刚,有昔日武宗之风,可惜是个病秧子,走几步路喘几口大气,一看就知道和他父母一样活不长……”
&esp;&esp;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笑得意味深长。
&esp;&esp;“那日行猎,这位雍王抱病没有出席,曹忠特意派人去兴庆宫看望,坐实雍王在房里养病……那平康坊里的雍王,又是从哪块石头里蹦出来的?”
&esp;&esp;裴望之愕然,“都督在平康坊看到雍王了?”
&esp;&esp;周都督点点头,嘴角挑起,含笑道:“他打扮成一个给北里妓|女送花传信的小僮仆,别人认不出来,瞒不住我。我看他那天腿脚便利,走路利索,一口气翻过栏杆,不像是久病的人。”
&esp;&esp;裴望之声音里掩不住震惊:“这么说,雍王和当年武宗皇帝一样,故意以病弱示人?”
&esp;&esp;武宗皇帝即位前,宦官把持朝政,左右君王废立,武宗皇帝怕遭到奸宦毒害,假装懦弱怕事,甘愿被宦官利用,熬到即位后,武宗立刻大刀阔斧地整顿朝政,贬谪宦官,风气为之一肃。武宗死后,宦官才卷土重来。
&esp;&esp;所以越多的人说雍王像武宗,曹忠越要打压他。雍王大部分时间只能待在兴庆宫,不能随意走动,后来宫中奉御说雍王天生不足,绝对活不过二十岁,曹忠才渐渐放松对雍王的看管。
&esp;&esp;周都督拿起酒碗,抿一口葡萄酒,道:“这个雍王比小皇帝有魄力,长安长大的王侯公子,又是皇室子弟,李家子孙,肯定不甘心成天被阉人呼来喝去,卢相公他们行事拖泥带水,最近的异变可能和雍王有关,小小年纪就知道怎么联合大臣在曹忠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不简单呐。”
&esp;&esp;裴望之思索片刻,直接问:“都督看好雍王?”
&esp;&esp;周都督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在长安待久了,也有了其他想头?”
&esp;&esp;雅间里安静下来,呼啸的北风卷起帘子,嗤啦响。
&esp;&esp;听出周都督话里的警告之意,裴望之一时悚然,额头爬满细汗,忙起身下拜。
&esp;&esp;周都督神色如常,低头喝酒,淡淡道:“你记住,我来长安只是为了卢相公给的好处,长安的局势和我江州兵无关。雍王是英主也好,庸才也罢,他们李家江山早已是穷途末路,朝廷气数已尽,我做不来力挽狂澜的事,也不想舍命陪雍王去冒险。我知道卢相公派人游说过你,要你劝我效忠朝廷,我今天把话说明白了,我这人没多大野心,只想保住一家老小,让他们省点口水,我周麟绝不会掺和他们的事。”
&esp;&esp;裴望之跪在地上,含泪稽首道:“属下确实同情雍王,曹忠为人狠辣,残害忠良,属下昔日旧友、亲族皆命丧他手,属下恨他入骨!不过属下既已投都督帐下,自然凡事要为都督考虑,不敢因一己私心坏都督大事。若有违背,任凭都督处置。”
&esp;&esp;周都督沉默了几息,哈哈大笑,下榻扶起裴望之。
&esp;&esp;“你跟随我多年,你的为人,还有什么说的?用不着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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