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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节（第2页）

&esp;&esp;房间里一片窸窸窣窣的细碎响声，九宁不知在忙活什么，摆弄完供花，又去翻书架上的书匣，东挪挪，西翻翻，时不时弄出点动静。

&esp;&esp;像养了只不安分的猫，明明知道她在房里捣乱，竟一点都不想生气。

&esp;&esp;周都督大咧咧仰靠在床栏上，翘着腿，忽然觉得一阵恍惚。

&esp;&esp;那是他年轻时候的事了，无所事事的闲汉躺在家中大床上抖腿，发妻在房里转来转去，把脏污的衣物衾被拿出去洗刷晾晒，叉着腰骂他不讲究。

&esp;&esp;发妻是读书人家教养出来的，骂人时想维持端庄，但又忍不住要骂他，一开始还装贤惠，好声好气柔声劝他，后来实在装不下去了，拿起笤帚抽他。

&esp;&esp;她力气小，也舍不得真的下手狠抽，周都督装模作样嚷几声疼，她就解气了，觉得自己出手教训了丈夫，接下来一整天都很得意。

&esp;&esp;好像就是前几天的事，周都督甚至还记得发妻手中的笤帚落在自己腿上时的力道，挠痒痒似的，一点都不疼。

&esp;&esp;可是儿子都那么大了……

&esp;&esp;发妻早就化为一抔黄土，只剩下他一个人。

&esp;&esp;周都督连字都认不全，书架上累累的书卷和装得满满当当的书匣完全是摆出来充样子的。

&esp;&esp;九宁早就知道周都督爱给自己脸上贴金，看他那毫无审美可言的庭院就知道他对士人的高雅情趣一窍不通，但她没想到周都督这么粗暴：一箱箱已经失传的手抄孤本就这么大咧咧往墙角一堆，任它们落灰，书架上摆的是一套套沉重的大部头——然而那些基本上是四书和史学之类的启蒙书，十岁以下的蒙童才会把这些书摆在案头上。

&esp;&esp;她从冯姑那里听了不少周都督闹的大笑话。

&esp;&esp;有一回周刺史宴请宾客，周都督也在场。

&esp;&esp;席上一群文人，酒令也雅致，人人都要作诗，周都督连背诗都不会，哪会写诗啊？

&esp;&esp;文人们欺负他听不懂，吟诗暗讽他是个粗人。

&esp;&esp;周都督虽然不懂诗，但他看得懂文人们眼里的讥讽。

&esp;&esp;他冷笑了两声，拔刀而起，一刀把那个正在嘲讽他的文人面前的食案劈成两半，刀尖正好擦着文人的脸落下。

&esp;&esp;据说那个文人当场吓得尿了裤子。

&esp;&esp;此后，江州的文人对周都督敬而远之。只要是周都督在场的酒宴，再没人敢作诗了。

&esp;&esp;九宁能想象出周都督一个武将被众人嫌弃的场面，这个时代的文人很讲究风骨，趋炎附势的当然也有，但有名的文人大多爱惜羽毛，不愿和周都督这样的人牵扯太深。

&esp;&esp;河东李元宗是北方童养婿

&esp;&esp;九宁满怀期待，喜滋滋回到自己院子。

&esp;&esp;周嘉言早就等着她了，看她走进长廊，板起脸道：“父亲唤你过去。”

&esp;&esp;脸上明晃晃的写满幸灾乐祸。

&esp;&esp;这个妹妹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当着江州世家子弟的面陷害他，此仇不报，他周嘉言枉为周家长孙！

&esp;&esp;九宁撇撇嘴角。

&esp;&esp;“长兄，阿翁有事交代我去做，劳你去阿耶跟前说一声。”

&esp;&esp;周嘉言脸色更臭，“父亲传唤，你敢不去？”

&esp;&esp;九宁不为所动。

&esp;&esp;周嘉言怒气更盛，厉声斥责她：“百善孝为先，你也是读书认字的人，竟然忤逆父亲？”

&esp;&esp;九宁挺起小胸脯，笑嘻嘻道：“父亲公务繁忙，不能去阿翁膝下承奉，我身为父亲的女儿，替父亲在阿翁面前尽孝，为父亲分忧，不也是孝顺父亲么？父亲是大孝子，肯定会谅解我的难处。”

&esp;&esp;周嘉言一噎。

&esp;&esp;周都督和儿子周百药势如水火，见面就吵架。周都督嫌弃周百药迂腐，周百药嫌弃周都督粗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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