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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不待向太后说完,刘贵妃已如母狮子暴起,扑向张尚仪,一边叫着“你这蛇蝎毒妇”赵煦一把扯住她,森然道:“你如今是六宫之首,不可失仪!退下。”
&esp;&esp;赵煦转头,盯着张尚仪,目光里与其说是震惊与愤怒,更不如说是难以置信。
&esp;&esp;“尚仪,朕八岁见到你入宫,十岁跟你习文练字,朕亲政后,明知外朝风云不宜在后宫拿出来说,只因朕觉着,你出身孤寒无家势,又并非朕的嫔妃,且常出宫办事、知晓民间疾苦,所以有些国事政令,也问问你。还有刘贵妃,她亏待过你吗?她把你当长姐!你为何要这样对我们的孩儿?你是,为了简王筹谋?”
&esp;&esp;张尚仪嘴角微噙,对天子的话充耳不闻,而是大大方方地对向氏道:“你方才叫嚷,发现我写给你夫君的词笺?唔,那些词都是你夫君回京后,殷殷切切为我而作,我当然要仔细誊抄,视为珍宝藏起来,连你夫君都不给。你又怎会在家中搜到?定是假的!”
&esp;&esp;向氏今日,先惴惴不安,再出手泄愤,继而看了一出了不得的大戏,此际兴致勃勃地将瓜吃撑之际,才蓦地醒悟过来,这毒妇多半已罪涉谋逆,自己必须坚决地表明,丈夫与她绝无旧情复燃。
&esp;&esp;向氏遂冷笑道:“张氏,你莫诓我,词笺都是外子亲手给我的。”
&esp;&esp;说着便从跟自己进宫的曾府小婢女挎袋中,翻出五六张桃花瓣儿的薛涛笺,向赵煦道:“官家,我夫君忌惮此女如今是六尚局内官,更是官家仰仗的内廷帝师,故而不敢对她的挑逗之举端然拒绝。但我夫君对她又厌憎又无奈,否则,怎会一进内宅,就将这些东西与我看。我一个妇道人家,并无旁的牵挂,只想着心疼夫君,故而今日豁出去,进宫陈情。”
&esp;&esp;张尚仪闻言,脸上的表情越发古怪起来。
&esp;&esp;似笑却像愁,似愁却像笑,又仿佛与悲喜皆非之间,带着一丝庆幸,以及一丝砌砖铺路的沉吟之色。
&esp;&esp;姚欢不想给她思考的机会,上前盯着她问道:“枇杷核与苦杏仁里,都有毒素,加热则毒性大减,你便看中了无须加热、且本就有胡豆苦味的提拉米苏,对吗?这种毒,不似砒霜那般遇银针变色,更不像砒霜那般剧烈,与剂量和摄入之人的体格年纪有关,所以你们不怕毓秀阁的成年内侍来试菜。但皇子殿下不到四岁,又本就在病中,体轻体弱,吃后恐怕凶多吉少。昨天,你让我夫君带枇杷回府,你不但要加害皇子,还要嫁祸于我们夫妇,对不对?”
&esp;&esp;张尚仪笑起来:“对,也不对。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们夫妇,真的琴瑟和鸣么?你要不要回去问问你夫君,你婚后无所出,又不让他纳妾,他正好借你的手,除去小皇子,一来为他侍奉的简王铺路,二来,你是为端王办事的,嫁祸于你,就是让朝堂上下认为是端王的歹毒心思,储君之位,非简王莫属咯。”
&esp;&esp;姚欢心里暗骂一句,此人果然与那玉娘完全不在一个段位上,就像她上辈子做审计问话笔录时所遇到的老狐狸高管一般,能在电光火石间,理顺思路、反咬一口。
&esp;&esp;这毒妇当然知晓这些话,她姚欢绝不信,都是说给太后与帝妃听的,或许,还要说给这院子里里外外、或许藏着的耳目听,设法通风报信。
&esp;&esp;姚欢遂转向赵煦,郑重道:“官家,张氏狗急跳墙,顺手罗织构陷,污蔑我夫君,不是此刻要辨析的紧要之事。当务之急,是查明小皇子的重病,与这块绿锦,是否有关。”
&esp;&esp;赵煦面色铁青地点头道:“姚氏,你查给她看。”
&esp;&esp;此际,活兔子、风炉、醋盆、罗帕,都被宫人们搬来,放到毓秀阁的院子中央。
&esp;&esp;恶的土壤
&esp;&esp;还是离开吧一块由裁造院刚刚送到毓秀阁的烟绿色锦帕,和那块从鸠车里扒出来的疑似“巴黎绿”绫罗,被姚欢各剪出小块,分别浸入两碗醋中。
&esp;&esp;浸的时候也有讲究,一半在内,一半搭在外头。
&esp;&esp;这醋,是宫里以麦子自酿的白醋。
&esp;&esp;两年前,姚欢献上了蒸馏法制酒的方子后,宫中的酿造院做醋,也用上了比较纯的酒精。白醋刺激性大,去腥一流,还不影响浅色水族的色泽,因而御厨们平素做鱼虾生脍时,特别爱用,如今就连各位妃嫔美人的阁子里,也常备着。
&esp;&esp;片刻后,两块锦缎都被姚欢取出,摊在木盘中,给赵煦等人过目。
&esp;&esp;普通的锦帕色泽依旧,只是洇了浅浅的醋渍,白醋本身也并无变化。
&esp;&esp;而鸠车那块,堪堪这点功夫,竟是褪了不少绿色在白醋里,俨然将那浅黄色的白醋,染成了翰林院画师洗过画笔的绿色颜料水一般。
&esp;&esp;姚欢又剪碎一些鸠车绿锦,放进风炉上的陶锅里,略加水,寻了远离众人的一处小小石窠子,点燃风炉下的炭,然后将关着两只小兔的笼子放在石窠子外头。
&esp;&esp;甫一闻到若有若无的一丝蒜臭,她便立即离开,退回到院中。估摸着差不多了,她才唤上梁从政,二人皆用帕子捂着鼻子,去石窠子查看。
&esp;&esp;并不缺少氧气的小兔子,却已经腿脚抽搐,濒死的模样。
&esp;&esp;“官家,那鸠车的锦帕里,怕是有砒霜。”
&esp;&esp;梁从政回到赵煦跟前,禀报道。
&esp;&esp;他是老资历的内侍,伴君多年,为天子安危之计,从御药院亦习得一些毒药知识。
&esp;&esp;有蒜臭,又在熏蒸后能这样快地毒倒兔子的,应是只有砒霜了。
&esp;&esp;古时的砒霜,是不纯的三氧化二砷,近代欧洲的剧毒染料“巴黎绿”所含的是亚砷酸化合物,但目下,姚欢已经没有必要去和这些古代宋人,细究砷的化合形态了,让他们亲眼看到锦缎有毒,已足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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