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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0节（第2页）

&esp;&esp;瓦桥关，与河北平原其他两座护卫中原的关卡一道，直接落入了契丹人手中。

&esp;&esp;到了后周世宗柴荣在位时，汉人军队又夺回了瓦桥关。

&esp;&esp;宋太祖赵匡胤陈桥兵变，自柴家手中，以微妙的方式接过江山。其后，宋真宗与萧太后缔结澶渊之盟，两国以白河沟为界，息战百年。

&esp;&esp;瓦桥关所在的雄州，在宋辽和平时期，渐渐成为两国进行边贸的最大榷场。……

&esp;&esp;大宋绍圣五年，六月之前，年号还未改成“元符”

&esp;&esp;春分时节，宋辽边境，雄州郊外。

&esp;&esp;林间阵阵鸟鸣，边城处处韶光。

&esp;&esp;未申之交，稍见偏西的日晖，给官道上绵延近一里路的庞大商队，涂上了柔和的淡金色，也照得路旁水淀湖泊中片片粉色花朵格外好看。

&esp;&esp;马车中，苏颂掀起车帘，问身边的老友赵融：“子文，可还记得那是什么花？”

&esp;&esp;老乐师赵融遥望了一会儿水中花，将目光收回来，投向坐在对面的儿子儿媳。

&esp;&esp;他消瘦但不憔悴的脸上，和淡的神情并未因忆及往事而变化太多。

&esp;&esp;“那是蓼花，”赵融向邵清与姚欢道，“快三十年了。当初我随着苏公的访辽使团北上，也是这个季节抵达雄州，通过水上关隘时，便见到大片大片的蓼花，如入仙境。”

&esp;&esp;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esp;&esp;往事既可如烟消散，亦可如酒弥醇。

&esp;&esp;对赵融来讲，有生之年还能在老友与血亲的扶助下，踏上这段北上的旅程，已令他足够感恩。

&esp;&esp;这些时日来，他当然忍不住地要从邵清的五官与神色间，去寻找耶律郡主的影子，继而，他平静地承认，这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后代，举手投足，始终透出另一个男子的烙印。

&esp;&esp;赵融明白，那个人，应该就是他作为生父，必须感激的人，邵清的养父——萧林牙。

&esp;&esp;岁月与病痛渐渐将赵融拖入暮景时，赵融开始遗忘那些来自大时代的重创，遗忘那些生生拆散个人情爱生活的力量。他更愿意如在花圃撷芳般，将多年前经历过，以及当下正在经历的真善美，慢慢咀嚼。

&esp;&esp;这种似已达至人生彼岸的认知的滋养，令赵融越接近宋辽边境，反倒越平心静气。

&esp;&esp;所以，老乐师见到蓼花的触景伤情，几乎须臾就散去了，他的双目中，添了一层畅然的笑意。

&esp;&esp;“蓼花，是我见过的最美的水中花。当年到了燕京城，我就谱了几首蓼花曲，用的词，是大宋名将何继筠之子何承矩所写的《蓼花吟》我踌躇满志地欲在辽宋国宴上弹奏此曲，却在驿馆中练习时，被闻声驻足的耶律郡主。她竟能辨出蓼花吟的词，并立即温和地提醒于我，何承矩乃是修筑水上长城抵御辽国的大宋将臣。郡主说，虽然辽宋已睦邻多年，但若一曲终了，辽主询问谁人作的词，何承矩这个名字，恐怕令宾主尴尬。我听了，忙向她道谢。那日，我们在馆驿，一个弹琴，一个听琴，直到夕阳西下。”

&esp;&esp;邵清闻言，看了姚欢一眼。

&esp;&esp;原来生父与母亲的情缘，是这样开始的。

&esp;&esp;母亲本是善思而理智的辽人女子，又熟稔、热爱南朝文化，倘若不是所谓家国观念的绑缚，母亲与生父这样已经远离赵宋宗室的布衣男子，做这红尘间一对寻常的鸳侣，有何可指摘的呢？

&esp;&esp;苏颂知晓，邵清是颇能共情的心性，何况对自己的父母，遂主动另起话头，免他惆怅于陈年旧事。

&esp;&esp;“待进入雄州城，榷场正式打开之前，我会寻个由头，带你们去看郊外山中的水力磨豆仪械。山头那边不远处，就是白河沟边境。你这几日，设法知会叶家长女吧。”

&esp;&esp;邵清道：“雄州有听命于萧家与叶家的暗哨，去岁定下此事后，我在开封已运筹着，叶家长女也已回话给我，她会如期而至。她还惦记着妹妹叶柔的讯息。”

&esp;&esp;苏颂点头。

&esp;&esp;叶柔这个辽国的汉人，去岁初还与他打过交道，请他用朝廷的急脚递，运送过胡豆树苗。

&esp;&esp;邵清当初，对苏颂和盘托出实情，包括叶柔和杨禹的关系。

&esp;&esp;于私，苏颂发自内心地愿意助力老友北上，于公，他却怎会忘记自己曾经的宰相身份，因而对于邵清、叶柔通过杨禹盗取神臂弩法式的行为，无法一听了之。

&esp;&esp;苏颂另行核实，得知神臂弩法式图自元佑末年起，就只保存于内廷而非军器监所辖的弓弩院，方释然些。

&esp;&esp;此刻，苏颂轻叹一声，意味深长地对邵清道：“你与姚娘子，叶娘子与杨禹，和长辈们比，都已算在姻缘之事上得了大造化。大国比邻，风云变幻无可避免，老夫只希望，你和叶家用雄州的暗哨，这次，是最后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