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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节（第2页）

&esp;&esp;三日前，天子丈夫就遣了福宁殿的掌事奉御，来到孟氏所居的坤宁殿传口谕，帝后将在腊八这天，一同乘坐金辂车，巡视开封城的几处福田院、慈幼局等，察看开封府是否勤政，妥善收容、安置寒冬中无家可归的老幼流民。

&esp;&esp;这一年多来，孟氏通常只有两种机会与官家并肩，一是在内苑宴请位份甚高的赵家宗亲，二是给向太后和朱太妃请安时。

&esp;&esp;无论哪种场合，丈夫在她身边，都更像一尊石像或者一座冰山，端严也罢，冷漠也罢，总之是没有温度的。

&esp;&esp;自从福清公主呱呱坠地后，官家再是喜欢这个眉眼与自己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嫡长女，也并未在皇后的坤宁殿留宿过。

&esp;&esp;太久不曾私密的肌肤相亲，公开场合又咫尺天涯一般地疏离，孟氏在今日与官家共同登上金辂车后，甚至被一种异样的陌生情绪所包围。

&esp;&esp;就算是天子的马车，也并没有过于宽敞的空间，孟氏感到对面那个年轻男子离得太近了些，已经进入教一个妇人紧张的距离。

&esp;&esp;好在女儿福庆公主，一路望着开封城的街市景象，奶声奶气地向赵煦问个不停，赵煦也如天下所有宠爱女儿的父亲一样，慈爱而耐心地作答，这多少令孟氏的不自在消弭不少。

&esp;&esp;或许觉察出孟氏的局促，赵煦在卤簿（指天子的仪仗车驾）抵达惇那样的好战分子忽悠着在西北攻城拔寨，强很多？

&esp;&esp;须知，就连刘氏家族这样的边关武将世家，还有我未来公爹、枢密院得曾布曾枢相，都不赞成一味攻城略地、令生灵涂炭的武力拓疆做法。

&esp;&esp;天子夫妇来探店（下）

&esp;&esp;姚欢道：“当年民妇居于庆州，在州衙任职的阿父，见到宋夏商道因战而断绝时，就说起过宋辽的雄州榷场。阿父说，国朝赐予北辽的岁币，实则皆出于榷场，岁得之息，取之于虏而复以予虏，我大宋无毫发损也。官家，圣人，民妇不知，阿父此言，可有夸诞之处？”

&esp;&esp;“岁得之息，取之于虏而复以予虏”这句话，出自《三朝北盟会编》是南宋人引用北宋宣和四年的名臣宋昭的话，姚欢上辈子读过，印象深刻。

&esp;&esp;她挪用到当今，因没有替哪派臣子代言的风险，还能试试天子的态度。

&esp;&esp;赵煦瞥了一眼这饭食行的小娘子，心道，当初头次看到她，只当她，如张尚仪所奏，是向太后与曾布要安置在皇后殿中，给我做奉御的，一个有几分资色的庸脂俗粉而已。不想，她其后买米赈灾，起早贪黑地做饭铺营生，都不像再拿姿色去换优渥日子的作派。看起来，似乎苏颂苏公，更有识人之明一些。

&esp;&esp;而今日，她几句话里，谈及榷场，更是很现了几分底蕴，想来其父虽是边关小吏，见识不俗，对她这长女也颇有教养之功。

&esp;&esp;赵煦于是颔首道：“辽宋澶渊之盟后，河北开放多个榷场，尤以雄州为重。辽人对于粮食和马匹这样的立国根本，常常严禁辽商运入榷场卖给我大宋商贾。榷场里最常见的辽国货物，也不过就是辽布。而我朝运入榷场的茶叶、丝织品?以及瓷具陶皿、竹笼缭炉、南珠珍宝?都是教辽人舍得出大价钱的货物。故而，若说我大宋给辽国的岁币?能由几大榷场里挣出来?就好像是从辽人的左口袋掏出、塞回他们的右口袋，倒也有几分道理。”

&esp;&esp;孟皇后听丈夫说得心平气和?越发欣然。

&esp;&esp;赵煦自亲政后，对西夏人十分强硬?虽然曾布领衔枢密院后?在军事上能缓和几分章惇的激进，但赵煦显然更易被章惇点燃杀伐的斗志。

&esp;&esp;然而此刻，孟皇后能感到，谈及北辽这个同样耗费大宋岁币的劲邻时?丈夫的态度理智许多。

&esp;&esp;姚欢的观感?与孟皇后一致。

&esp;&esp;如今十八岁的赵煦，不是那些吃丹药把脑子吃坏了的暮年昏君。

&esp;&esp;他在宋夏关系上受章惇蛊惑，本质上还是因为对于宣仁太后和旧党绥靖求和方针的反感，总觉得他们当年的决定，是对不起自己的父亲神宗皇帝?是抹杀了神宗帝执政时从夏人手里打回几块土地的荣耀。

&esp;&esp;而辽国则不同。

&esp;&esp;辽宋关系，在仁宗、英宗时相当不错?到神宗时也没什么大的异动。章惇这些人，目下忙着清洗旧党势力、贬逐二苏（苏轼苏辙）这样的元祐重臣?估计没空像后来的童贯那样，去煽动天子出兵拿回幽云十六州。

&esp;&esp;姚欢掂量着?官家的话语?皇后的神色?都带了积极肯定的意思，遂又试探着禀道：“这胡豆烘焙后风味甚佳的消息，很快就会传于市井，番客逐利而贩的景象，想来明岁就会出现。可就算大食海船也能抵达北辽口岸，一次又能运多少呢？辽人喜好酪茶，这胡豆饮子加了牛乳也很好喝，辽人定也会钟情。不如我大宋设法引种胡豆树在岭南，采豆烘焙后走漕运来中原，再运往河北榷场。”

&esp;&esp;赵煦的眼里露出“朕觉着有戏”的神色，沉吟须臾，忽道：“惠州能种胡豆，惠州，惠州……苏子瞻目下在惠州任宁远军节度副使吧？”

&esp;&esp;宋与唐的官制大不同，宋时的节度使只是一个荣衔，节度副使更是只有八品，而且苏轼被贬惠州时，挂的是“安置“二字，对于当地政务没有签字画押的实权。

&esp;&esp;姚欢盘算，这青年天子是知晓自己与苏家亲近的。

&esp;&esp;对于最高领袖，千万不要当他是傻子一样，隐瞒自己与他的臣子家的交游关系。

&esp;&esp;她于是立刻接上：“民妇蒙苏二郎照应生意，对苏学士的近况略知一二。听说，苏学士到惠州后，就在那边修堤筑桥。”

&esp;&esp;孟皇后闻言，也道：“哦……此事妾有耳闻。前些时日，妾陪着太后与太妃说话时，太后提及，苏子瞻银钱不够，便写信给弟弟子由借钱，这苏子由也没钱，就在贬所上奏太后，奏明其妻已将向太后赏赐的黄金如意，派人送往惠州。”

&esp;&esp;赵煦转头望着妻子，目光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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