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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sp;&esp;“你被救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后了,体重消失了三分之二,胃里只有一丁点食物。那群疯子本来打算活活饿死你,如果不是我们的人赶去得还算及时,恐怕……”
&esp;&esp;但那场折磨和惊吓,也让周子羡失去了记忆。
&esp;&esp;12岁之前发生的事都模模糊糊,他忘记了自己还有过一个姑姑,也不记得曾经被绑架过。
&esp;&esp;“你原本就少年老成,我总是担心你不像同龄的孩子那么活泼,会被排挤欺负,被救回来之后,你的性格也越来越冷僻,越来越不近人情。”
&esp;&esp;曾经,尹流华甚至以为儿子会孑然一身、孤独终老。
&esp;&esp;他的心,似乎因为12岁时的那场变故彻底坚硬了。他飞速地成熟,也失去了情感倾泻的阀门,除了寥寥几个亲朋,这世间能够让他扰动的东西,屈指可数。
&esp;&esp;“所以当我听说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我真的很高兴,可是我没想到,她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esp;&esp;周家的落没,丈夫的沉郁,甚至是她自己的恨意,这些都可以不计较,但她绝不允许儿子再受到伤害。
&esp;&esp;但尹流华没想到,终究还是自己错了。即便是母女,躺在手术室里的那个女孩,和她母亲是不一样的。
&esp;&esp;“……是我错了,我很后悔。”
&esp;&esp;“我说这些,也不是想求得你的谅解。”
&esp;&esp;“你手上的那个疤痕是她……是小然留下的,你失去记忆早就忘了,那还是你12岁生日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来拜访。”
&esp;&esp;彼时周子羡还算是个活泼的孩子,领着姑母家的小妹妹在花园里玩。小女孩不小心一脚踩空,半边身子陷进了荷塘的淤泥里,他伸手去抓,眼看自己也要掉进去,情急之下女孩在他手腕上狠狠咬了一口,留下了那道齿痕。
&esp;&esp;后来两个孩子都被闻讯赶来的佣人捞了起来,伤口还在渗血,小女孩抓住小男孩的手腕给他呼呼。
&esp;&esp;“你真笨!”小女孩气鼓鼓得像只松鼠,“我会游泳,你死活不放手,要是也掉进去了怎么办?”
&esp;&esp;“我也会游泳,”小男孩带着几分高傲和不满地说,“我要保护你,我才不会放手!”
&esp;&esp;空洞的眸光在这一刻终于有了波澜,原来,原来在那么早之前,他就已经认识了她。
&esp;&esp;其后光阴流转、人世变迁,但无论怎么兜兜转转,他们终究会重逢。
&esp;&esp;咔嚓一声,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终于打开了,满身是汗的主刀医生走出来,一看到他,陶蔓薇立刻冲了上去。
&esp;&esp;“医生,怎么样了?!情况怎么样?!”
&esp;&esp;贺晋、尹流华、周济良……所有人都期冀地看了过去,但医生还是叹了口气:
&esp;&esp;“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esp;&esp;浑身的力气好像在那一刻被彻底抽走,陶蔓薇无力地跌坐在了长椅上。
&esp;&esp;“病人伤得实在太重了,深度昏迷,无自主呼吸,脑干反射全部丧失,一旦拔掉呼吸机,就会完全死亡。”
&esp;&esp;“完全死亡……那这么说,小然姐现在还活着是不是?!”
&esp;&esp;但是一个无知无觉永远沉睡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的植物人,和死亡又有什么区别?
&esp;&esp;“怎么会这样……”贺晋喃喃自语。
&esp;&esp;陶蔓薇已经重新啜泣起来,走廊里,是死一般的冰冷和凝滞。
&esp;&esp;“周先生,病人能够苏醒的几率很小,如果现在让她走的话,对病人来说可能也是解脱……无论如何,请你做最终决定吧,是继续维持生命,还是……”
&esp;&esp;所有的目光再次投向了周子羡,在听到医生下达最后宣判时,他的脸上,依旧是坚冰一般的平静。
&esp;&esp;低垂着头,右手手腕上是那个小小的陈旧齿痕,男人沙哑到支离破碎的声音响了起来。
&esp;&esp;“几率很小,但不是没有是吗?”
&esp;&esp;“是,国内和国外都有过苏醒的先例。”
&esp;&esp;“只要用机器和药物维持,就还算活着是吗?”
&esp;&esp;“是这样没错,不过这种状态最多只能维持十来年,而且昏迷的时间越长,病人的大脑会发生永久性功能障碍,就算醒过来也……”
&esp;&esp;“没关系。”他低声说。
&esp;&esp;一年、两年、三年……十年……
&esp;&esp;曾经他为自己无法参与她的过去而遗憾,但原来他们早就已经结识了。他很幸运,很幸运能遇见她,无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
&esp;&esp;冰冷的泪水滴落在那块小小的疤痕上,除了周子羡,谁都没有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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